杨平安来到了殿前阶下,看着那面冷如铁的叔父杨应龙一身鸦青暗纹锦袍,他身后则是唇角眸间噙着一丝笑意,份外魅惑的小婶娘一身大红窄袖长衫配着同色款马面裙,宛若红云。
杨平安恭敬地朝着阶上的杨应龙恭敬一礼。
“侄儿见过叔父,见过小婶娘。”
看到了那被两名士卒押抵到阶下,颓然拜倒在地的张有道,还有那恭敬行礼的杨平安。杨应龙狭目之中,幽光闪烁不定。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杨平安眼角余光一瞥,便看到了张氏此刻气息急促地正快步行来。
来到了殿前,看到殿阶下,一跪一站的二人,张氏忍不住柳眉倒竖,指着那张有道喝骂道。
“你个混帐,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居然起这等心思,伤害平安。”
“平安,你怎么样,来让婶娘好生瞧瞧……”
看到那快步下阶而来的张氏,杨平安躬身行礼,顺势朝后退了一步。
张氏伸出的手空虚在半空,目光一冷,勉强笑道。
“平安,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婶娘啊,你,你不会觉得是婶娘让他做的吧?……”
杨平安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一言不发的杨应龙道。
“侄儿不敢妄加猜测,只想请叔父明断是非。”
将一干人的反应尽收于眼底的杨应龙食指摩梭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微微颔首道。
“既如此,时泰,让所有闲杂人等离开。”
郑时泰朝着杨应龙恭敬一礼,然后开始驱逐闲杂人等离开。
很快,这大殿前只剩杨平安、张有道,还有杨应龙的一妻一妾。
张氏藏于袖中的双手,已然指尖发白,朝着面沉如水的杨应龙望去。
杨应龙藏于浓眉之下的狭目却只盯着杨平安,嗓音中正平和,不疾不徐地道。
“平安,你从头倒尾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事情还得从前几日府学季考说起,当日,侄儿侥幸,夺得府学季考魁首。二公子他……他觉得是侄儿从中作梗,让他沦落到第六等。”
杨平安话刚出口,张氏就忍不住掩唇低呼,满脸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二郎怎么可能才考第六等?”
杨应龙狭目微眯,脸色越发地显得阴郁。
“他为何觉得是你从中作梗?”
“因为……因为二公子在考场之上,并未作题,而是夺了侄儿的稿纸,填上其名与考号之后便交卷离开考场。”
张氏的脸色难看无比,连连摇头,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杨平安切齿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平安,你休要污蔑二郎。”
“夫人!”杨应龙不悦地喝道,这才看向杨平安,嗓音中的温度已然冷了下去。
“可有证据。”
“二公子在考场夺卷之举,有诸多学子皆亲眼目睹,我播州诸子弟也都在场,可为佐证。”
说话间杨平安伸手入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道。
“小侄这有一封府学方教授写给叔父您的书信,方教授知晓小侄要回播州,特地让小侄代为转呈。”
之前还站在杨应龙身后边的田雌凤已然迈步下阶,从杨平安的手中接过之后,斜瞥了眼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氏,提着裙角上阶,递到了杨应龙手中。
杨应龙拆信看到了方教授的笔迹,看着书信中的内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直接就将那封书信朝着张氏的方向掷去。
“夫人,这便是你口中,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二郎。你看看他到底都干了多少丢人现眼的事情!”
张氏被杨应龙那双仿佛有幽火在燃烧的目光瞪得心头一寒,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俯身捡起那飘落在台阶上的书信。
只扫了两眼,张氏的脸色瞬间就白得怕人,身体一阵摇晃。
“这,这……二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夫君,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杨应龙怒极冷哼一声,朝着大门方向厉喝道。
“时泰,你立刻赶往贵阳府,将可栋给我带回来!”
站在大门附近的郑时泰心头一凛,朝着门内杨应龙恭敬一礼,毫不犹豫快步而去,也不知道刚去了府学没几日的二公子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东翁如此愤怒。
迎着叔父的目光,杨平安继续讲述,自己得了方教授的书信,决定连夜赶往播州,告之叔父现如今二公子的情况。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才离开了贵阳府不过两天,就遇上了张有道一行人的截杀。
田雌凤此刻的内心波澜起伏不定,看着面色苍白,浑身是伤的杨平安站在那里讲述着他被伏击,之后反杀的过程。
足可想见当时到底有多么的惊心动魄,同样也证明了小平安的能力。
。。。
郑时泰这才刚刚唤人取来了座骑,正要翻身上马,就看到了远处驰来数骑,而为首的,正是二公子杨可栋。
“二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有事,让你速速去见他。”
听到了父亲再找自己,心中生悸的杨可栋下意识一哆嗦,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贵阳府的际遇,理智与畏惧都被怒火淹没的杨可栋道。
“郑先生,我父亲在哪,对了郑先生你可有瞧见张有道那老狗!”
杨可栋这话,直接就把足智多谋的郑时泰给整不会了,下意识指明了方向,正要询问杨可栋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对他母亲的心腹有这么大的怒意。
却看到杨可栋已然打马飞奔而去,郑时泰只得赶紧跟上。
杨平安一口气讲述完之后,看了眼站在旁边,面色青白的张氏,朝着杨应龙双膝跪地。
“侄儿着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会让婶娘如此一心,三番五次想要致侄儿于死地。还请婶娘,叔父明示。侄儿实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杨应龙冷冷地瞥了眼张氏,走下了台阶,伸手将此刻拜倒在地,已然红了眼眶的杨平安搀了起来。
“平安,你是我播州杨氏子弟,更是我的侄儿。我自当给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