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踌想请好兄弟帮忙,在上海给昕儿找个治疗癫痫病的名医。但上海太大,医院太多,他又已经谈女友了,还有那个时间吗?所以犹豫了好久。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
好兄弟真好。他很快回电,说他也觉得昕儿得这样的病太可惜了,平日里也随处帮她关注相关信息呢。在上海找名医看病很贵的,要找就尽量找口碑最好的,尽量一次成功。但上海的医院确实太多,身边又很难遇上有这类病人的家庭。想要把所有相关医生比较一翻,也不是几天能办成的事,所以别急。
心里有了期待,每一分钟都变得好漫长。等啊等,又到集中修的时间了,又即将召开2004年春运动员大会了。终于见到好兄弟的来信:打听到了一位神经内科主任的技术很好,但挂号很难。而他家离得太远,不方便帮忙排队等候。他帮忙查好了下火车坐哪路公交车。肖踌立即把这些情况转告了师傅。
上班满二十年的职工,每年可以享有十五天的公休假。公休假,不上班也有钱拿的,工资变动不大。蒋理思考后,说他赶在春运前请公休排队去。因为不知道需要去多久,与战友们换班怕时间不够用,来不及赶回来会给车队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等排到号了,再通知昕儿过去。在这期间,不要把这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昕儿和晴儿。
蒋理找徒儿要来了好兄弟的号码,发信:“一毛钱,送来一份希望。一份谢,定会寻机送还。”
好兄弟回信:“一毛钱,一份谢,你都已还。帮忙操个心是朋友间应该的事情,与钱无关。”
蒋理真是幸福地笑了,又回一信:“去上海,我也来不及上门致谢。等春运结束再回来,我带你去回味蚌埠大麻虾。”
“又想到哪去?”下午,狰狞妈又发现蒋理收拾背包,准备出远门的老动作。赶紧上前翻包查看,竟连袜子里也没有更多的票子了,也没看见奖金卡或银行账本。
宏业路旁又新开一家烤鸭店。蒋理扁着嘴巴向那方向指了指:“日照香炉生白烟,遥看烤鸭挂前窗。口水直下三千尺,可怜大车没大钱。我嘴馋了,今晚想吃个香喷喷、喝个浓烈烈,所以去新二区找我徒儿掏钱嘛。”
由他徒儿花钱供吃喝,有面子又有里子,狰狞妈当然乐意。但还是问上一句:“上次看那臭袜子还塞得满满的呢,钱呢?”
蒋理咧着嘴,龇着他那似乎又白了一点的大黄牙,伸头笑答:“账本和卡,都在夫人床头抽屉呢,我哪有大钱呀!能把袜子塞得满满的,当然都是小票子零花钱喽,够做几次保养的呀!”再换上煞是享受的表情,“哇,那感觉,真得(dei)劲!”
狰狞妈还是感觉其中有鬼,却又不知怎样破解。看着他那故意做作的死样,狰狞妈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开:“少在这恶噎人(恶心人)。要吃啥,让那小子买了送这吃,撑死你个鬼森!就是那个保养,到底在哪做的?如果不说,以后不准去了!”
唉,肯定又是矮老马在背后支招了,自己又需要用老办法应对了。蒋理换上疑惑的表情:“徒儿买给我吃的,为啥送这里吃啊?哦,知道了,你也想吃!但又害怕自己越吃越胖。而我越来越像一枝花了,所以你害怕我去做保养。”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气得狰狞妈给他从小骂到老。正骂着“你就是个喇叭花”,突然又打了一个嗝。
平日里一再对她说,经常无缘无故地打嗝是脾胃出了毛病,她不信。那就用这个借题发挥吧!蒋理哈哈大笑,一边舞着手臂打着节拍,一边放声背诵:“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思维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
“你——”狰狞妈不知他在说啥,反正感觉他在笑话自己打嗝了,正想再骂呢,又觉胃部向上涌气,只得暂时闭嘴。
蒋理满脸心疼地伸头劝道:“老婆有病,赶紧就医。我去陪领导多吸一包烟,多为老婆赚一点医药钱,好不好?”趁她还在思考“领导”是谁,趁她这一会儿没嘴没劲再纠缠了,赶紧拎包再次脱逃。成功!
手里真得没多少钱了。所以先把大票子放徒儿那里藏着,又去找徒儿借一些备用,手里够数了就立即归还。
当然了,吃烤鸭的又消失了,家里晚饭都吃光盘了也不接电话。狰狞妈使劲缠着冰美人打电话,终于知道了肖踌家的具体地址,跑去没脱鞋就进屋找一圈,竟然连他的徒儿也没找到。胖妈说他师徒俩接个电话就去单位了,像是有重任的样子。狰狞妈又让胖妈打电话,他接了。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得知明早段内要开春运动员大会,而且有可能让他上台发言,狰狞妈总算善罢甘休。
肖踌接了冰美人的电话,就在胖妈的指挥下,在隔壁婚房竖着耳朵躲着呢。明天确实有那么一场车间大会,仍然都是说给机车乘务员听的,与女性实习生毫无关系,“监控器”起不了多大作用。
一大早,段内纷纷攘攘的都是人。因为狰狞妈一再强调:再不严管讲理爸,即将散伙败家!冰美人极不情愿地去了食堂二楼的大会场。放眼望去,会场内坐着满满的爷们背影。除了那一两个光头很显眼,其他都是差不多的发型与上衣,到哪找她的讲理爸?领导们轮番发言,正对着大门方向。害怕领导看见自己,冰美人躲在门外,侧身探头向内张望。站在左门旁边看完右会场了,再站右门旁看左会场,一个个背影挨个看。期间,听见了近期各地各站段发现的问题,再是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对大家的表现给予厚望。人没找到,倒是大会内容听得她先是无聊透顶,后又心烦意乱。偏偏正在这时,刚退勤赶来的乘务员在她身后低咕二人转:“那人到哪去啦?”“找村妇买包子去啦!”冰美人愤然转身离去。
小寒时节,往往拥有全年最冷的温度。今天-9~4℃,北风2级,太阳始终躲在阴云里不肯露面。听说大会结束了,也没见讲理爸回家。狰狞妈穿上属于冬季的所有装备,再次突访肖踌家,仍然没找到。突访公寓楼,还是没找到。那一窝神经病搬哪去了?也没找到。恼得狰狞妈敞开了羽绒服,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对着手机大吼:“开动员大会的,开哪去了?”
这次讲理爸接电话了,以撒娇的口气责备道:“你当时咋不来看一眼呢?我是准备上台发言的,坐第一排。……我这么优秀这么帅,当然是压轴戏啦!偏偏女儿性子像你太急,等不到最后咋办呢?……现在?你听不见现场都是人吗?因为我的精彩发言,领导带我来路局准备开会呢!对,现在上海,周围都是大领导,你平时见不着的。呀,领导喊我了喊我了,终于轮到我了,不能与你聊天了哦!”
狰狞妈愣愣地拿着挂断的手机,愣了又愣。他,升官了?还跳过蚌埠分局、直升上海路局?待神爹又来洗衣服,狰狞妈斥问他家搬哪去了,害她白跑一趟。得知又是蒋理不见了,神爹笑着提醒:要春运了,讲大理机班不会丢的。狰狞妈想想也是,稍作安心。等冰美人回家了,得知直升路局的消息肯定是白日做梦,狰狞妈再次强调:“所以说,你一定要去统计室干活,方便查他是否撒谎!”
“你们让我去机务段,到底负责干什么的?”冰美人再次怒问。
拎着三餐排了一天的队,总算挂上号了。起码还要等两天才能见到医生呢,用不着打电话通知昕儿了。蒋理回蚌后直接去找神爹,把这事向他一家告知,让他们简单收拾一些小行李准备启程。
“快回家吧,家里等急了。”神爹还是挂念着狰狞妈急不可耐的凶样。蒋理竖着大拇指对着自己,得意地回答道:“铁轨之上,亿万人民,等待我讲大理机班的全力奋斗!”神爹又无语了,放他直接去了机务段。
春运,人类最大的迁徙,于年前15天正式开始。密密麻麻往家赶的人,扛着沉重又珍贵的大包裹,挤上遍地是脚的节节车厢。每个不断摇晃的车厢连接处,都是这一刻宝贵的空间。
所有铁路工作人员,都忙得像蚂蚁搬家似的,井然有序地不停劳作着。机务段的大车们也是如此。乘客增多了,需要加开应急的临时旅客列车,简称临客。客车队工作量突增,乘务员来不及休息,机车来不及检修,这样会直接影响到行车安全的。因此,一些检修后暂时没有新任务的货车被派遣上阵。
当然了,这些机车必须是平日里故障率最低的那几台。因为货车半路出故障,可以停车修理。而客车晚点、中途停车则是大事故,许多工作人员都会被牵连考核的。领导们随时绷紧神经严加看管,加大在各岗位的巡查次数,也增多了添乘趟数。根据乘车人数的变化,临客数量也会有相应的增减调整。每天下午16点,运用教育室在接收临客调度命令后,整理人、车、交路的安排,做好机车整备工作,以保障机车的合理周转与机务人员的充分休息。春运时,一切工作更要小心谨慎。
今天,蚌埠折返段调派25对人车,负责32班春运临客。凭借经常跑夜车也不出错的业绩,“讲大理”机班当然再次中标。
“选中我们,说明我们优秀!”蒋理乐呵呵地一边自夸着,一边在公寓叫班室的大门上粘贴新打印的“闲人免进”四个大字。“春运来临,我们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能再让某些没脑子的人跑进来搅局,严重影响大家的工作与休息时间。”
“岁数越大,对策越多。”叫班员们笑道。大家知道,他又在说狰狞妈。
气温,早已降至零下。乘务员们穿上了冬季加厚毛领棉制工作服。机车在低温环境中,油、水、电机也易被冻结。打温司机提前对机车进行了启机打温操作,确保机车的油水加热到了60摄氏度以上,机车才可以出库运行。
汽笛一声长鸣,机车又从东站向西出发了,却没再拐弯向南穿过胜利路。他们要先去火车站挂客车车厢。今天,有一位指导司机随车添乘。而蒋理同志像往常一样,以45公里的速度向站内冲。像往常一样,机车稳稳地停在了预定范围内。预定的客车还未到来,机车先停在不堵路的股道上。
“停用时间短,可以早一点给其他机车让路。特别是现在,客车交路紧呀!没给你们添乱吧?”蒋理彰显了本领,回头笑问指导司机。
“让你参加比赛,你不参加,就会在这路上现!”指导司机笑答。
蒋理摆摆手:“我们车间的人才太多,哪能轮到我上场呀?而且现在是几十几的人了,更不能与年轻人争大舞台。哦对了!”又想起开客车的大忌,猛一拍大腿,对徒儿强调道:“何况,这不是货车,半路可以撒尿。停靠的都是客车站,更不能随处撒尿的,小心被眼尖又喜欢咂歪(大声叫)的人看见了。特别是现在,站台上经常有扛着高清摄像机的记者,一不小心再被拍个特写——春运中的大车忙得喷尿!哇噻,那就真是好看了。我这是给大家争取上厕所的宝贵时间呀!”肖踌跟着大家的笑骂声咧嘴笑,一边点头表示记住了,一边拿笔在本子里做记录。
大家玩笑了一会儿,开往淮南的k5587次列车徐徐入站。密密麻麻的背包人从候车室里快步走出,急不可耐地走向列车停靠的站台。终于又要回家了。
车停稳了,乘客们挨个步入车箱,速度越来越慢。负责将这趟列车拉来的机车已完成任务,解开车钩驶离车厢,停在一旁,待令回府。每个机务段负责不同的路段。前方的路,他们不熟悉的。“讲大理”机班从东面慢慢开来,轻轻挂上仍在不断进人的车厢,等待发车信号。下一段任务,由他们负责了。
车厢里渐渐挤满了人,还未找到立足之地的乘客们继续挪啊挪。机车在柴油机不停歇的作用力下,颤抖着身子等啊等。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发车信号,收到了火车站传来的发车命令。汽笛一声长鸣。这时的蒋理同志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瞪眼向前。肖踌的脑海里更都是满车厢密密麻麻的身影。
又进入了最熟悉的水蚌线。鸣笛,拐弯,再鸣笛,提醒前方注意安全。一声呼啸,家以更快的速度从身边擦肩而过,又很快被甩在了身后。姜桥、刘府、西泉街……平日里,这些经常要干活、待避的小站,一一都成了过眼烟云。一鼓作气来到水家湖,机车不再向九龙岗方向前进,拐弯驶向此线路的下一小站,代集站。用余光瞥一眼正在待壁的货车兄弟们,默默地道一声:谢啦!
90km/h的行驶速度,虽然比红皮空调车的160km/h差得太多,但肯定比平日的货车快多了。时时刻刻,总是害怕从哪里冒出个拿生命与时间赛跑的人,害得客车猛撂闸,呛着了正在喝水的旅客。肖踌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盯着每一处风摇树影,每一处可动的人与物。看见身边的指导司机打了个哈欠,肖踌趁机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他并不是多大的官,但这一会儿是负责看管现场工作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任何举动,影响了机班的好名声。
过了大通站,安全到达淮南站。看见乘客们安全下车,肖踌微微舒了一口气。再坚守到退勤后,腰酸背疼没有开货车那么严重,但眼更是累得想抽筋。知道了,客车跑得快,但也不好开。
机调室按照候班人员的到站时间,依次派发新任务。有的机班到了终点站,又直接拉待出发的货车回家。副司机接电话后向上汇报:家中老爷子突然入院,急需他回家伺候。因此他们被安排了一趟0k5586次回空客车的任务。
节前,乘客基本都是从大城市回乡。将这车的人们送到目的地后再返回,车厢里就没啥人了。这类车叫做回送客车底,又称回空客车。肖踌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下:填写报单时,车次需在k前面多加一个0。
脑袋里没有这么多身影,这车好开多了。回到蚌埠站,车钩摘下,“讲大理”机班与长长的车厢缓缓分离。但这一会儿,仍然回不了家。另一辆机车正拉起另一辆临客,一声长鸣,即将占据他们回家的区段。他们的机车就必须在不碍事的轨道上等着,毫无怨言地给临客让道。
蒋理又挪了挪屁股,换个坐姿。自从上海回来后,浑身乏力。也许是在那排队时站得太久,回来又出乘太多吧。也许,就是老了。胡思乱想着,又听见站台上的嘈杂声。老蒋闭上眼睛,轻轻一笑。人家拿钱买票的,都在站着苦苦等待呢。我们这赚钱的人,坐这再候一会儿,又有何话说呢?微笑中,听着又一片嘈杂声渐渐消失,又一声汽笛长鸣。
真得很无聊,又不能干其他。看着熟悉的站台,指导司机说些回忆来提神。他是蚌埠铁路技校毕业的,也就是原铁二中的高中部。每逢寒假春运时,学校总会动员学生们支援春运,上车当列车员。愿意去的同学们,先参加专业学习,后到列车段报道,听从单位安排的车次上车帮忙。跑上海方向的人员还挺舒服的,因为南下的人较少,时间又短。开往BJ的车厢内,那就是密不透缝了。到达沿途许多小站,车门经常已经无法打开,旅客们只得再等下一趟。同学们实在太累了,可以在最后一节宿营车里休息。
蒋理无精打采地接话:“是啊,那时累了可以休息,你现在哪行?回段了也不得闲,还要写台账呢。”
“是啊,当官不容易。”指导司机知道他是啥意思,也疲惫地笑了笑,喝一口茶。此机班一路的工作表现,途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自己做了哪些指导工作,添乘者都需要详细地写出,上报给上级领导过目与分析。
“不愿意当官,还在这瞎找理由。”副司机与蒋理逗趣,“怎么,今天不请奖,改拍马屁啦?”与他同班不止一次了。以往在这即将完成任务又无聊的时刻,讲大理同志喜欢伸头逗趣添乘者,比如:“这一路,有没有发现需要考核的地方?表现得很好,就在台账里多夸我们两句,多给一份奖励吧!”因为玩笑有助于提神,有助于面对最后一段征途坚持到底。
而此时的蒋理,疲惫地笑了笑,闭眼抬手指了指徒儿:“他比我更有资格说这话,要说让他说吧。”肖踌的表现确实挑不出毛病来,大家笑赞了肖踌一翻。
肖踌只是笑了笑。刚才听指导司机说话,他想象着昕儿趁着别人返乡时期去上海,车箱里应该不会拥挤的,但回来就很挤了。又想起师傅向他转述的,上海的神经内科主任询问了昕儿的情况后,故作好奇地问她:“儿时吃了有效的药,现在为何不吃了呢?”而她儿时服用的丙戊酸纳,现在卖价一瓶才十元钱。她现在怎样了?
“开个客车,还弄这么久?这又滚哪个情人家了?给我立马滚回来!”一阵熟悉的吼叫声,惊醒了肖踌剪不断的思绪。抬头一看,师傅正在拿着手机看着他笑呢。
半天不见讲理爸有回声。“你装死,对吧?好,我现在就出去,到你们上交通车的地方,站钢轨里等着你,看你可吱声!”
蒋理撇着嘴巴,把手机递给徒儿:“她只要活着,被轧的四肢全无,也要受罚的。相关知识背给她听听,证明我没骗她。”
肖踌愣了愣,明白师傅让背什么内容了,接过手机背诵:“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铁路安全管理条例》相关条款规定……”
“嘟——”好似准备出发的长忙音。
另两人立即异口同声地大叫:“你两口子的事情,不能干扰别人的业绩!”肖踌干脆就被这突如其来吓懵了,还未缓过神来。蒋理满不在乎地收起手机,一声冷笑:“前两天花大票子刚染的头发,今天舍得少哪一根胳膊腿?不理她!”
眼见到家了,人也都累了,万一真遇个麻烦事,怎么受啊?何况又是春运期间!肖踌是笑不出来了,另两位也是害怕,劝讲大理同志把家里的事情放家里解决,可不要扛着老婆回段,会令人车夹道注目的。
“惬!她号称要来影响我正常行车,不是一回了,只是你们第一次听见。有那贼心没那贼胆的糟娘们。”蒋理不屑地摆摆手,与他们回忆曾经。那是他第一次离家远游回来又吵架,狰狞妈仍然斗不过讲理爸的嘴,心有不甘,却又害怕他再次脱逃,就想出了破坏他工作业绩的泄火臭招术。
“第二天,我负责早晨的交通车。几点回蚌埠站,她知道的。那时候家住胜利二村的东边,她就顺着三角线步行,早一步进站了。那年代,蚌埠站的旅客特别多,我又是第一次被她吓唬,还真是害怕,老远就盯着车站的每一方位来回扫描。她在一号站台喳喳呢。因为那个年代,候车室门外的地道口站有一位喊喇叭的工作人员,负责向准备上车的乘客们告知前往几号站台的。她要借用人家的喇叭对我喊话。人家当然不借,她闹起来了,招来许多旅客围看热闹。也就在我准备撂闸进站时,远远地看见了这一片围观的人群,心中一慌失去了刚练就的刹车灵感,原本潇洒的动作变得手忙脚乱。停车后,机车前车钩越过了出站信号机一点点。反正确定了没撞到那娘们,我又恢复了当机立断的神智,立马跳下车来,赶在车站人员张嘴之前,一脚(juē)将那伸出的车钩迫(pǎi踹)了回去,所以最终没害副司机跟我被罚钱。”蒋理得意地一笑,又对徒儿说话,“为什么我们要好好背书、反复学习?因为真正达到学以致用,才能真正防止各类事故的发生。”
“那是没有监控设备的年代,现在哪还可以容忍这样的任何一点闪失?”指导司机这么一说,蒋理心里也一颤。
“那就哄哄她吧?老婆要哄的。”副司机再劝上一句。
“要能哄得好,不会等到这一会了。”蒋理一声叹气。
两个倔强的人。副司机跟着叹一口气,肖踌跟着心慌慌。
“我来哄,行了吧?”指导司机让他拨通狰狞妈的电话。
嘿,换个异性来说话,又是领导!蒋理乐得直点头,拿手机打过去,先让狰狞妈叫骂两句,再来一通不耐烦的厉声警告:“我接听你的电话,被领导听见了,现在怎么办?嗓门这么大,在那鬼显瞎喳崴(大声无理吵闹)!这不,领导要找你算账呢,你好声回答吧。对,以后可以当大领导的类型!”把手机交给了正在喷笑的指导司机。
狰狞妈颤颤地接听了指导司机的教导,答应不再找事。大家总算安下心来等待了。时间滴答流逝,不知又给多少旅客让路先行后,他们终于赶在天黑前驶向了蚌埠机务段。退勤时,蒋理再三感谢指导司机的帮助,让他们安心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段征途。副司机告诫肖踌:“有老婆了,可不能像你蒋师傅那样,把老婆气神经了。”
“她那灾子(样子),是我气的吗?”蒋理努力瞪大眼睛,准备与他展开精彩辩论呢,但想起人家急着回家伺候老爷子,也就不多说了。指导司机发现了他这一趟不同以往的疲惫状态,半开玩笑:“老了,徒儿又没出师。如果你的身体累垮了,没人给战友顶夜班了,怎么办?回家好好休息跨个年,随时接令再来!”
老蒋同志一拍大腿:“就是,我都快退休了!再不多赚一点加班费,以后没机会了!”他知道,各家已经享受阖家欢乐的时候,临客趟数会相应减少,大车们的休息时间也会相应多一些。他不上场也无所谓的,现在只是撑着劲与大家再玩笑两句。
快速把一切退勤工作解决完毕,洗干净回家。过年嘛,能回家还是要回的。无论师傅怎么劝,徒儿还是拎着两个包将他送进了家门。
一年一度的春晚已经上演。蒋理没去睡觉,歪在沙发里一边欣赏着晚会,一边坚持发信息。过年了,大家相互发送一毛钱的短信,为远方的亲友送上一份暖心的祝福。
“一个劲地响,吵死啦!”面对自己的手机静悄悄,狰狞妈真是听不了那边络绎不绝的情感交流。讲理爸不紧不慢地讲道理:“需要道福的时候,又见不着面,当然需要花点小钱钱联络感情喽!”
狰狞妈当然又要骂:“与那些不上道道的家伙,联络感情有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