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院子里早早站满了人,有江府的幕僚,有庙堂派下来送丧的,有封地里王室路过的臣,还有就是手执长戈的武士。
奴隶们也被要求齐齐得跪在院墙之外,看样子今天应该就是老主人宣布举行袭承大典的日子了。
一名武士敲开了江右的门,将一叠竹简放在桌上,半跪着向江右递上来一件白色的长袍,白袍上绣着山川地脉,星月银河。它叫地师服,是重要日子主持仪式的人才能装的,所以这个人通常也被人们叫做地师。
“请少主洗漱更衣,一个时辰后,举行承袭大典”
“父亲,父亲可还安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
“昨夜三更,三更时主人的最后一口气就已经落下了、、、左少主不让通报您,他说主人不会原谅您了,其他族人信龙使已经下去通报”武士眼里含满泪花,他是和老主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
悲从心中起,江右看着房顶,泪水从眼角哗哗落下,儿还未长成,父已要西去,悲哉、痛哉、哀哉!
武士作了揖,退出了房间。
“父亲,父亲啊,儿还没来得及尽孝啊,父亲啊,您还没看见大哥成家啊?漫漫长路您走慢些,奈何桥前等着儿吧,啊,啊,呜呜呜,黄泉路上再续父子情吧!呜呜呜”父亲到死都不能原谅,江右活着就是一种耻辱吧!
一切都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失踪的消息被父亲知道,父亲也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血战恶战,更不会因为日夜赶路生此重病。
江右无力的抓拿着空气,眼泪鼻涕映湿枕巾。
窗台上落下了一只百灵鸟,那是江右出生时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院里的的柿子已经成熟了,而那个用肩膀托他的人,再也不能将他高高地托起了。
那烈烈出征的战旗,也将换成哥哥的名字,父亲曾经的英雄事迹也将消失在这府邸深处,再过三五代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吧!
哭泣了一会儿,江右从床上艰难得爬起来,他有比悲伤更重要的事要做,主持承袭,然后斋戒,等父亲下葬时,砍下自己的头颅殉葬,希望黄泉在相遇是父亲可以原谅自己!
铜镜前,江右在这一百多天里,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脸色干枯,皮肤紧紧地贴在额骨上,眼球深深凹陷,一头长发,再加上满脸胡子,还真像是一个真正的地师。
看了没多久,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曾经那个额前饱满,人见人爱,雄姿英发的自己去了哪里?自己的生命和未尽的雄心壮志,真的死在了那个月色皎洁的夜里了吗?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一声一声空空的叹息,在江右的肚子里回荡着。
这时管事进来了,他还是只会阿巴阿巴地,每次管事见到江右都会习惯性地抬起左手,但这么明显的动作每次都被江右忽视掉。
管事送过来一个拐杖,他怕江右伤势没有好,到时候站立不住。
“嗯嗯,阿吧,吧吧”
“这正是我想要的,您真是有心,有劳了”
江右一脸苦笑,一个还不到加冠之年的人,现在走路都离不开拐杖,何其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