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猛地睁大眼睛。
“你是谁的女儿?”他突兀地问,语气笃定,“你是我的女儿,罗兰!”
罗兰愕然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洛萨看着她,眼中隐约流淌着悲伤:“你是我的女儿,罗兰。”
她不明白这句话代表什么含义。她的身体冰凉僵硬。
“你在哪里学习魔药配方的?”
罗兰依旧茫然。
洛萨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该回家找找资料……罗兰,谢谢你告诉我实情。”
罗兰仍未反应过来。
直至洛萨乘车离开,她都没能想明白,洛萨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难道是威廉斯或者其他人告诉他的吗?
可是,洛萨是怎么查到她的身世?
她又是谁的女儿?
她不懂这些。
……
傍晚,天际的云层染成瑰丽鲜艳的紫红色,宛若血滴。
夕阳斜照,映亮整条街道。
街边有许多卖糖果饼干的店铺,门口围着孩童嬉闹的场景。
罗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望着远处的街道。她的目光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重重迷雾,看到某个遥远的画面。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骑马从她的视线中疾驰而过,马蹄踏着落叶飞舞。
她伸出右手,想叫他留步,但她的手臂很长,始终够不着。
等那个高瘦的背影消失之后,她收回手。
她转身,正准备继续寻觅食物。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进她的视线。
她停下脚步,怔怔望着它渐行渐近,最后停在距离她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马车门开启。两个女仆搀扶着一个妇人走出来。
她穿着金色的裙子,梳着精致美丽的发髻,脖颈修长优雅,脸庞雪白细腻、皮肤光滑如玉。她戴着珍珠项链,闪烁柔润的光泽;她手腕佩戴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莹莹流动着碧蓝水波;她穿着一件银丝绣花的旗袍,勾勒出曼妙婀娜的身段;裙摆随风飘荡,露出白皙纤巧的脚踝。
罗兰的心脏砰砰狂跳,感觉血液都涌上脑袋。
这个美丽的妇人是……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腔似乎被挤得胀痛。
她看见那个美丽妇人转过身来,对她微笑,露出贝壳般洁白的牙齿。
罗兰捂住嘴巴,不敢再看那张脸。
她转身逃跑,脚步凌乱,差点摔跤,幸亏旁边的小摊贩提醒了她,才避免出丑。
她冲出了小镇,沿着宽阔的大路往南狂奔,只顾埋头苦跑,直到筋疲力尽,才靠在街角的墙壁上喘息。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她趴在地上,剧烈喘息。
太好了,终于甩掉那个人了……
忽然一阵刺骨寒冷传来。
罗兰抬起头,看到夜幕笼罩天穹,一轮皎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散发着淡青色的幽光,像海水般浩瀚无垠。
她愣了愣,意识到这个月的夜空格外漂亮。
“罗兰!”有人喊她的名字,是威廉斯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兴奋与激动。
罗兰吓了一跳,慌张爬起来就要跑,结果一不小心绊倒膝盖,又重新坐在地上。
“罗兰!”威廉斯惊喜万分地朝她走来,弯腰将她抱起来,紧紧拥在怀里。
罗兰用力推开他。
“你……放开我……”
威廉斯固执地搂住她的肩膀,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罗兰愤怒地挣扎。
她不断挥舞拳头,踢踹他的腿,甚至抓住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威廉斯闷哼一声,吃痛松开她。
罗兰趁机夺路狂奔。
她拼命跑到一个拐弯处,转过身,看见威廉斯追上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罗兰尖叫一声,使劲咬下去。
威廉斯痛哼一声,忍耐地任由她咬住。
罗兰的力度越来越小,终于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
威廉斯抱紧她,喃喃说道:“罗兰,我终于找到你了。”
……
第二天,洛萨带领军队返航,回家探亲,罗兰则留在城堡里养病。
当然,罗兰也没闲着,她每日跟着安妮·普雷亚维斯夫人学习魔法配方。
罗兰的魔药天赋极佳,安妮·普雷亚维斯夫人非常欣赏她,便让她专注于研制魔药,而教给她的课程全部交给她的助手来完成。
这样一来,罗兰就可以更加清楚地观察自己的母亲。
罗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名骑士,她的母亲曾经是一名贵族千金,现在嫁给了威廉斯·克劳奇。
罗兰记忆模糊,已经忘了父母具体长什么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克劳奇先生是位英俊潇洒的绅士,待她疼爱有加;他的母亲是位温婉贤淑的贵妇人,待她也慈祥和蔼;他们有三个孩子——长女艾琳达·普雷亚维斯,次女凯瑟琳·普雷亚维斯,还有一位哥哥叫费尔南德斯·普雷亚维斯。
除此之外,罗兰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她不知道那位哥哥的名字。
威廉斯先生和安妮夫人对罗兰非常疼爱,甚至超过了另外两个孩子。
罗兰从小被宠坏了,胆量很大,经常捉弄两个姐妹,偶尔还欺负克劳奇的儿子哈利。
她从不承认自己是个恶毒的姐姐,总是振振有词地说:“哈利是个蠢货。”她还故意逗弄克劳奇的妻子阿比西尼娅。
因为这种种荒诞事情,罗兰经常挨打。
罗兰的父亲是个老实的乡村猎户,他不止一次劝诫女儿不要惹恼母亲。可惜罗兰根本听不进去。她仗着有两个哥哥撑腰,屡教不改。
有一天,她惹恼了阿比西尼娅。阿比西尼娅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并罚她抄写《圣经》三百遍。
罗兰很快就把这事忘了,她只记得父亲气哭了,却不肯帮她求情。
她还记得父母吵架的原因。
据说她的父母因为争抢一块木板产生了隔阂,父亲离家出走,母亲也搬了出去,一年半载都没有回家。
直到今年,母亲才回到家乡。
罗兰不相信父亲会抛弃她。父亲对她很疼爱,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愿意护着她,帮助她。父亲不可能为了一块木板和母亲分房睡。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但是,父母都沉默寡言,互不理睬。罗兰问过父亲几次,父亲也没有告诉她缘由。
她不死心,偷偷溜出家门,找到邻居伯伯,询问父母为何分居。
伯伯告诉她:他们只是吵架了,很快会和好的。
罗兰很害怕。
她担忧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会受到影响,决定找机会劝解母亲。
这时候,她正在练习《圣经》,忽然,母亲匆忙赶来,对她说道:“别再做魔药了。”
罗兰惊讶地望向她:“怎么了?”
安妮摇摇头:“没什么。”
“可是……”罗兰犹豫片刻,说道:“您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我想为您准备一些魔药,调整您的身体。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就去床上躺着吧……”
“真的没什么。”安妮仍然拒绝,她伸手按住罗兰的肩膀,神情严肃:“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罗兰盯着安妮的眼睛:“什么?”
安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罗兰,我不想再做药剂师了。”
罗兰愣住了。
安妮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工作,为了攒钱治疗你的病。可是,我赚的钱都花光了,我欠了一屁股债,没有办法给你治病……”
罗兰呆呆地看着母亲。
“罗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安妮摸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坚决,说道,“等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带着你一起走,我们远走高飞……”
“你疯了吗?”罗兰震惊地瞪大双眸。
安妮笑容苦涩,轻叹一声:“你的病情拖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