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用人说它一度直达北阿勒屯,途经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
“这条路会不会跟咱们在红房子附近看见的那条相接呢?”拉塞尔斯问。
老用人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卢卡斯等不及了。他想离开这里。
“仙人路跟基督徒走的路不一样,”他说,“一般说来,你以为它是往哪里走的,它偏不带你到那里去。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的人一步也不打算往那邪行的东西上迈。”
“谢了,”拉塞尔斯道,“不过这事儿我看我得自己拿主意。”他略一踯躅,大步走上了仙人桥。
好几个用人都喊他回来。
“哦,让他去吧!”卢卡斯大声说,使劲攥了攥提篮的把手,篮子里是他的猫,“他乐意,就让他下地狱去吧!我敢说他比谁都够格。”他瞥了拉塞尔斯最后一眼,甩出一腔厌恶,接着便跟大家一起往外庄园走去了。
他们身后,一根黑柱拔地而起,直入约克郡茫茫灰天,看不见顶端。
二十里地以外,齐尔德迈斯正走在通往望穿堂的驮马桥上。他从村里一路骑至堂前,翻身下马。
“嘿!嘿!”他拿鞭子咣咣地抽着大门。他又嚷嚷了几嗓子,还恶狠狠地往门板上踹了几脚。
出来两个用人。光听这又嚷嚷又砸门的动静,他们已经吓坏了,等举起蜡烛才发现嚷嚷、砸门的人跟个亡命徒似的目露凶光、脸上划了道口子、衬衫血迹斑斑,他们受的惊吓可是一点儿也没消解。
“别光站着傻看!”他对他们说,“快去叫你们主人出来!他认得我!”
又等了不止十分钟,斯刚德斯先生才披着件睡袍走了出来。齐尔德迈斯等得不耐烦,已经迈进了门里面。他发现埃文先生闭着眼,由仆人牵着他的手一路从门廊走过来。谁见了都会以为他已经瞎了。仆人把他带到齐尔德迈斯跟前。他睁开了眼睛。
“老天啊,齐尔德迈斯先生!”他叫起来,“您的脸是怎么回事?”
“有人把它当橙子切了。您呢,先生?您是怎么回事?您生病了吗?”
“没有,没病。”斯刚德斯先生面露尴尬之色,“都是因为住地附近总有强烈的魔法。我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会让人变得多虚弱——对易受魔法影响的人来说,我的意思是。用人们就根本没觉出什么,万幸。”
他整个人有一种奇异的不实感,看上去就像是画在空气里的。窗户缝里吹来微微一丝小风就把他的头发撩起来,头发扭着弯儿、打着卷儿,仿佛没有重量。
“我猜您就是为了这来的,”他接着说,“不过您去告诉索先生,我除了把我目睹的事件记录下来,别的什么都没干。我承认我做了些笔记,可这他真没法儿挑理。”
“什么魔法?”齐尔德迈斯问,“您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您不用再担心索先生会怎么样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儿。您这一向都做了些什么呢,斯刚德斯先生?”
“就是观察、记录——魔法师的正途。”埃文先生兴冲冲地往前凑了凑,“并且,关于坡夫人的病,我有了些意想不到的发现。”
“哦?”
“在我看来,坡夫人不是疯了。都是魔法在作怪!”埃文先生收了声,等齐尔德迈斯表示惊讶。见齐尔德迈斯只是点了点头,他面露些许失望之色。
“坡夫人有样东西在我这里,”齐尔德迈斯道,“她丢了好久的一样东西。我求您行行好,带我去见她一面。”
“哦,可是……”
“我对她没有恶意,埃文先生。而且我觉得我这么做对她也许是有好处的。我对‘鸟与 书’发誓。对‘鸟与书’发誓。”
“我没法儿带您去见她。”埃文先生道。他举起手来,预防齐尔德迈斯抗议。“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想带您去。我是说我没那个能力。查尔斯带咱们去。”他指指边上站着的用人。
这实在是怪得很,不过齐尔德迈斯没心情跟他掰扯。斯刚德斯先生紧紧抓住查尔斯的胳膊,闭上了双眼。
望穿堂那由石头和橡木建起的门廊后方,另一座房子的幻影拔地而起。齐尔德迈斯看到高高的走廊伸向不可思议的远方。这景象就如同把两张透明画片同时插进了幻灯,画面重叠在了一起。同时在两栋房子里走的感觉,很快便惹得他跟晕船似的想吐。困惑蒙了他的心智,若是独行,他很快就会迷失方向。他不知自己在走路还是在往下掉,抬腿走上一级台阶还是登上了高不可攀的阶梯。有时候,他似乎是在面积足有一亩的青石板路上匆匆掠过,可其实他根本没有动。他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停下!停下!”他大叫一声,闭着眼睛颓然倒地。
“您被折磨得够呛。”斯刚德斯先生说,“反应比我还大。您把眼睛闭上,抓好我的胳膊。查尔斯可以领着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