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目睹奇观的人绝不止约协成员。无论是否出自索恩先生本意,他的这个咒语已飞出了大教堂,往城镇上蔓延。大教堂外西侧三尊石像当时正在泰勒先生的作坊里进行整修。几百年雨水冲刷,这些石像已经面目全非,究竟刻画的是哪些圣贤已无人知晓。上午十点半钟,泰勒作坊的一名石匠举起凿子,想把其中一尊石像的面庞刻出女圣贤的优美轮廓,一下手,这尊石像大声哭叫起来,抡起胳膊打掉凿子,这位倒霉的石匠摔在地上昏了过去。石像摆在那里,谁也近不得身。最终,人们只好把它们放回原处,而它们的脸已被打磨得像饼干一样平,像黄油一样淡了。
四周的巨响渐渐起了变化,石声石语慢慢消失。随后,约协的人又听见圣米迦勒-贝尔福雷教堂的大钟敲响,半个钟头已过。最先说话的那个小石像在同伴沉默后仍兀自嘟囔着那场未曾昭雪的凶案(还不晚!还不晚!),然而不久之后,也住了嘴。
堂内片刻,外界已是斗转星移——魔法已重归国土,约协法师们也无力回天。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变化也发生了:天空积聚起厚重的云,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可这云层并不灰暗,那色彩是瓦蓝混了水绿。这奇异的色调,宛如寓言中照亮水下王国的晨光。
这一场下来,斯先生感到十分疲倦。约协其他会员只是担惊受怕。斯先生目睹魔法生效,叹为观止。然而当一切告终,他过于高涨的精神缓不回原样,此时,他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走回家去,避免与任何人交谈。然而,在这样一种虚弱的状态下,却被索恩先生的大司务给叫住了。
“先生,”齐尔德迈斯说,“我想,约协现在该解散了。我对此深表遗憾。”
也许是精神欠佳,斯先生感觉,虽然齐尔德迈斯态度诚恳,但话音里总有点儿嘲笑约协人的意思。齐尔德迈斯其人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阶层:出身低贱,一辈子唯有卑躬屈膝,侍人左右,然而天资聪慧伶俐,于是,理应受到的承认与回报可望不可及。偶尔的偶尔,在种种有利条件下,这样的人有可能出人头地。然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心比天高令他们变得乖戾尖酸,不再兢兢业业,做起事来还不如那些本分的仆人。他们傲慢无礼,往往保不住饭碗,下场悲惨。
“请先生原谅,”齐尔德迈斯说,“也许有些唐突,但我想请问您是否读过伦敦的报纸?”
斯先生说他读过。
“真的?那就好。我很喜爱读报,但我不爱读书,除非是为索恩先生效力时的分内之事。近期伦敦报纸一般都登些什么样的消息呢?希望先生不介意这样的问题。我们索恩先生从不读报,他昨天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怕我回答不好。”
“是这样啊,”斯先生有些摸不着头脑,“报纸上什么事都登。你想知道哪些呢?皇家海军抗击法军的最新战况,政府报告,还是关于离婚、丑闻什么的消息?你是想了解这些吗?”
“哦,是的!”齐尔德迈斯说,“先生解释得很好。”他若有所思,接着道:“我想知道伦敦报纸会不会安排‘地方新闻’这个版块,比如,像今天这一场,有没有资格在报纸上占个豆腐块大小?”
“这说不好,”斯先生说,“我觉得是有可能的。但你要知道, 约克郡离伦敦太远,伦敦报社的编辑们耳朵恐怕伸不到咱们这个地方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