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禾看不了母亲那种受了委屈又极力忍耐的模样,她垂下头,想和母亲道歉,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张张嘴,情绪又顶上来,眼泪不争气地滚落,她嘴唇哆嗦地喊了一句。
“我也不想这样!”
她的眼泪让母亲动容,她也揉起了眼睛,唉声叹气地说:“好了,好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妈,我知道你没骗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不许我提苗苗。我现在知道了,苗苗一出现,我就是不正常的。但你相信我,我可以克服的,你让我自己来处理,行不行?”
岑溪带着护士回来时,正好看到房间里的两人都在抹眼泪,等护士替麦禾解开约束带以后,她一边扶着麦禾坐起来,一边对麦言秋说:“阿姨,您没休息好吧?要不您回去休息休息,我在这边陪陪麦禾,替替您?”
麦言秋望着窗外不言语,眼泪划过她因日晒而老化的面庞,麦禾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总觉得母亲看起来有点奇怪,身上像少了什么,打量半天,她怀疑是母亲手上缺了根烟。
没有缭绕的烟雾,母亲的本真好像清晰了一些,她很柔弱,也很天真,就像她手腕上佩戴的淡紫色镯子,还有给甜歌当被子盖的粉色外衣,她的骨子里存在着与年龄不符的浪漫和天真。
“甜歌还没吃早饭,我去买,一会带回来给你们吃,”麦言秋看向岑溪,说,“你坐坐,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行,交给我,阿姨,你放心吧。”岑溪说。
目送麦言秋走了以后,岑溪掏出手机问麦禾还要不要打电话?麦禾想了想,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她已经想到问题出在那里了。
是那幅画。
联想到母亲对仇然手里那幅画的态度,麦禾觉得仇然八成是弄错了,倘若那幅画真值仇然口中的价格,母亲不可能让他占去天大的便宜。和母亲见面后,仇然应该是琢磨清楚了,所以,他正在气头上,是故意晾着她。
这样一来,麦禾反倒不想去找仇然了,因为仇然会主动来找她的。
等仇然的气性过了,他就会想到另一个问题——离婚证还没换呢,他一定会来找她的,而且会比她找他时更着急。
更何况,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离开医院,她只需要牵起女儿的手,径直走出去,何须再找仇然?
“借个水,我要吃顿药。”岑溪一边指着柜子上的保温杯,一边从包里翻出白色的小药盒。
“哦,好,你不舒服啊?水凉不凉啊?”
麦禾心脏突突直跳,她看见了暖水瓶,心里有了主意。
“甜歌,”麦禾下了床,脚下很软,她迈着虚浮的脚步,拾起暖水瓶,拉着女儿的手,对岑溪说,“水凉了,我去打点热水来。宝宝来给妈妈带路,好吧?”
“喂——”岑溪拉长调子叫住麦禾,说,“你这样对待朋友,不怎么好吧?”
被人识破逃跑的意图,麦禾顿住脚步,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重逢不过几日的旧相识说清楚自己的处境,博得她的同情。
岑溪脸上挂着浅笑,她打开药盒小格的盖子,往手心里倒了粒圆白药品,仰脖子吞掉,喝了口温水,把药片吞下去。
麦禾问:“你怎么了?”
“抑郁症,轻度的,每天都要按医嘱吃药。”岑溪说。
“你?”麦禾没想到,下意识反问,说,“不会吧?”
“嗐,谁还没几件想不通的事呢?”
岑溪的话正说到麦禾心坎里,她跟着点头,觉得岑溪能说这么通达的话,就一定也能理解她。
“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岑溪说。
“我知道。我们家邻居把我说得很吓人吧?现在的邻里环境早就变样了,其实我们两家关系挺好的,你也知道,这一年来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跟邻居走得很近,之前那家人发烧没有退烧药,都是从我这里拿的,结果,该看笑话还是看笑话。”
岑溪没有附和,她摇摇手里的药盒,问:“你准备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麦禾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担心错过机会,时不时看向门外,说,“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我们去蜃州吧,”岑溪打断麦禾,微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吗?我的车就在楼下,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