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好好的糖果被丢进垃圾桶,麦禾窘迫地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真对不起。”
“没事,不要紧,这些糖果我们经常换的。”
“你的盘子,”麦禾顿了顿,说,“很特别。”
宿译听到夸赞,伸脖子去看,见她夸的是从文玩市场淘回来的粉彩八破瓷盘,他把八破画的内画鼻烟壶从抽屉摸出来,递出去,说:“这个给你玩吧。”
“不不不,那怎么行,古董吧?我怎么能拿?”麦禾虽然推辞,目光却追着男人的手跑,一看就很想接。
“假的,就是个玩具,文玩市场里面的地摊货,不值钱的。”
“文玩市场在哪里呀?”
“就在古城景区里面。”
宿译硬要把鼻烟壶塞给麦禾,麦禾矜持得差不多了,已经伸手要接,宿泽却突然冲出来截断递送,他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们不卖。”
“哦,不是,我不要的。”
麦禾尴尬极了,她连忙扫码付钱,提上海鲜,快步离开,等女人走后,宿泽立刻把鼻烟壶丢进垃圾桶。
“扔!扔得好!”
宿译说得阴阳怪气,可是转头一看,宿泽要把盘子也扔进垃圾桶,他一把拦住,说:“这盘子贵!五六百呢!”
他死死护住盘子,宿泽拽了两把,没夺下来,阴着脸走了。
“他说一句话,我颠儿得像狗一样,到处给他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宿译把鼻烟壶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对只敢旁观、不敢插手的小侯说,“看见没?我跟你一样,都是打工的。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就是打工的!”
小侯听出宿译话里的气劲很大,他劝和说:“老板肯定是碰到什么事了,你别跟他计较。”
宿译往盘子里倒了新的薄荷糖,放回原位,慢慢平复心情。
他决定体谅宿泽的不正常,人在真正做出决定时,总有那么一段反复无常的时期,这一点,他是很有体会的。
“您好,请问麦言秋在吗?……不在啊,她还没回来?……哦,我是她女儿,对,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找她好几天了……出境了?这样啊……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甜歌一个人吃晚餐,因为孤单而没有胃口,她跳下餐椅,去扯麦禾的衣服,要求妈妈的陪伴。
“等一下,妈妈打完电话。”
麦禾捂住电话安抚女儿,耳朵仔细聆听电话对面的动静,她找不到母亲,于是只能打电话到母亲的工作坊,等了好一会,电话对面的人告诉她,不确定麦言秋的归期,但最近有人过境去取石头,可以帮她带个话。
“那麻烦给她带话,我有急事找她……对,是关于我的病,”麦禾特意在“病”字上加重了语调,对面传来困惑的确认和关心的问候,她说,“对,是的……谢谢关心,我没事,你就这么说,她会明白,请她务必尽快联系我,谢谢。”
麦禾打完电话走回餐厅,女儿面前摆着多格餐盘,一格蔬菜、一格炒饭、一格水果,一格虾仁,甜歌吃东西的样子像仇然,一心一意的,但她听到妈妈说起“病”,她仰头问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妈妈有点胃痛,宝宝一个人吃饭,好不好?”
“那妈妈能坐到我旁边吗?”
“可以,妈妈陪你,你快吃,虾不是都给你剥好了吗?”
麦禾坐回餐桌边,甜歌开始奶声奶气地叙述今天幼儿园里举行的有趣的活动,她说美宝的妈妈是陕西人,会做很漂亮的花馍,还教他们做了许多条绿色的毛毛虫。
“毛毛虫的眼睛是用红豆做的,特别可爱,我吃了五条毛毛虫,妈妈。”
“哦,那很好啊。”
“不过,还是海鱼叔叔的虾饼最好吃。”
“嗯,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麦禾随口应付着,女儿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盘旋的都是近期她观察到的自身的异常。
又是八破画。
最初的直觉是对的,她就是对八破画格外有感觉。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麦禾深思这个问题,像母亲说的那样,是被艺术突然敲了脑门?女儿的书桌的抽屉里,现在存了一堆她制作的手账卡。
从前,她从不做那样的东西,如今,却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麦禾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绪并非好奇、向往,而是紧张,迷走神经的紊乱让她时不时想吐。
八破画对她的影响这么大,她怀疑是空缺的记忆在攻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