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么有钱啊!”
店员小侯的感慨让宿译得意忘形,他睨视、哼笑,说:“那真不是吹的,在海港渔村,提起我们姓宿的,谁不说是传奇?”
“好了,别说了,很闲吗?”宿泽说,“闲的话,搞搞卫生。”
因为闲聊被安排清扫任务,小侯感觉受了“无妄之灾”,他郁闷地拿眼睛瞟宿译,宿译也没法子,看见宿泽已经拿着抹布动了起来,他只能搡搡小侯,推他去干活。
宿译觉得宿泽是恼羞成怒,家族里的同辈,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已彻底“上岸”,有在国外留学不再回国的,也有在大型企业上班的,还有不上班在家专业玩金融的,只有他们俩还在靠“海”生存,貌似上岸了,却又没那么彻底,开店六年,仍未暴富,在大家族群里,实属“败”类。他反省自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主动讨好宿泽,捡些他可能感兴趣的八卦讲给他听。
“哥,你上午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干什么?”
“没什么。哥,刚刚那个女人,好像准备卖房子。”
“她跟你说的?”
“没有,我看见她老公在中介问蔚蓝海岸的房子现在都什么价,好不好卖之类的。”
“哦。”
宿泽应了一句,他放下抹布,拿了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店外,抽出一根烟点燃。
微风将烟雾吹成薄薄的一层,他偏头,朝“蔚蓝海岸”小区的东大门看过去。
烟雾朦胧,他的眼神深邃,表情安然,似乎只是烟瘾犯了,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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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麦禾提及去医院的事,仇然如临大敌,紧张地问她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麦禾将仇然的反应理解为关心,心里很是感动,她移动到仇然背后,一边帮他捏肩膀放松,一边说,“你心理负担不要太重,去看看嘛,至少开点药治疗失眠吧。”
仇然扭过头,伸出一根食指先指指她,又指他自己,然后,他的嘴角牵出奇异的弧度,反问:“你怀疑我有病?”
“你别这么敏感,现在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不止你一个人,新闻上不都说了吗?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病,你不要这么紧张,我陪你一块去看看。”
扑哧——仇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十分荒唐的笑话,他眼皮一翻,叫麦禾看清楚他眼神里蕴藏的不屑,随后不耐烦地拨开麦禾的手,站起来,大声说:“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仇然……”
麦禾试着拉住仇然,她拽住了仇然的衣服,温柔撒娇,但仇然用更大的力气将她甩开。
当他们沟通时,甜歌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麦禾脸色阴沉地转过身,发现甜歌已经没再看电视了,她含着手指头正在看她。
麦禾紧急改变表情,面孔因此狠狠扭曲了一下,切换上假笑后,她坐上沙发,屁股还未坐实,女儿就钻到她怀里。
孩子怕了。
麦禾紧紧抱着女儿,目光发直。
怎么回事?生活真的正在逐步脱离她的控制,她惯用的伎俩对仇然失灵了,她有点接受不了现实,抱着女儿时心不在焉,等到她放开手,看到胸口被女儿哭得潮成一片,才唬了一跳,一把又将女儿抱进怀里,心疼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甜歌不怕,不怕啊。”
夜里,为了安抚女儿入眠,麦禾不厌其烦地把收纳在透明塑料桶里的毛绒玩偶拿了出来,围着女儿的小床排了一整圈,女儿平时最喜欢这么做,没想到,今夜,看到这些玩偶们,甜歌却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这些玩偶都是爸爸帮我抓的……”
麦禾扭头看向房门外,仇然没过来,他又不是聋子,明明就听得见,却对女儿的悲伤置若罔闻,她感到愤怒,同时也惶恐。
她是个心底有秘密的女人,她的秘密是个标准答案,能回答令她感到无解的每个问题。
没品的司机过水坑不减速,街上那么多人,唯独她被浇成落汤鸡——都是因为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买网红食品时,明明算好了肯定能轮得到自己,偏偏店员手抖打翻了盘子,两个小时的队伍白排——都是因为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洗完床单就下雨、赶时间时遇到电梯故障、甚至是煮好的鸡蛋却粘壳,被迫剥得坑坑洼洼……
都是因为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被老天爷盖上了坏人的标签,就要走霉运,她在重病亟需被人照顾时,母亲都远远避开她,何况是丈夫呢?
麦禾拿纸巾给女儿擦泪,被情绪左右的她脸色很难看,甜歌已经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小孩了,她咬住嘴唇,紧闭双目,忍着难过,忍着忍着,睡着了。
突兀降临的冷暴力像冰雹一样将麦禾打懵了,她找不到理由去解释丈夫的行为,除了她的秘密。
可是,仇然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秘密呢?要是连他都知道她的秘密,她就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