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惨白的日光灯照着,画家裸露出的皮肤染了淡淡的青紫色。
真死了,怎么会死了?!
无措令阿忠恼火,他给了弟弟小良一肘,把他按在门框上,大声质问:“怎么搞的?!你不是一直在照顾他吗?!”
小良快吓哭了,他在惶恐中扭头看床上躺着的谭艺华,感觉他硬邦邦的,似乎死了很长时间。
“他说疼,我就给他喂了止疼药,然后,他跟我说了一阵子胡话,就晕过去了。我是要跟你说的!但是收网了,我看见大黄鱼,就把他给忘了,哥,怎么办?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阿忠稳住自己,在这条船上他是老大,凡事都得他拿主意。
不对,不是肋骨断了,他猜测画家的死因,八成是上船之前被撞的缘故,那画家愚蠢,不知轻重,明明很不舒服还瞎逞能,结果把轻微撕裂的脏器给干爆了。
阿忠松开弟弟,焦灼得直挠头,此时再后悔自己允许他上船,为时已晚。这是个大麻烦,人死在禁渔期非法捕捞的船上,要怎么处理?正常办得报警,可一旦报警,不光鱼保不住,人也得进去。
想了半天,他问弟弟,说:“他要上船的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他怎么找到你的?有没有被人看见?!”
“没有,他是一个人找来的,就一个人。”
答话间,小良已经听懂了哥哥问话的含义,这是要毁尸灭迹的意思啊,他一把抓住哥哥,凑近了低声说话,但却不是规劝,而是告诉他一个秘密。
“哥,你知道他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钱!除了几卷画,剩下的全是钱和金条!”
听了这话,阿忠的脑海立刻浮现画家上船时那拎不动箱子的窝囊样,仿佛被推了一针肾上腺素,阿忠的心脏蹦得像逃生的鱼,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昏过去之前让我看了,他说,箱子里现钱分一半给我们,剩下的让我们送去给他女儿治病。哥,那才是真正的黄货!我们发财了!”
“他有老婆?有女儿?”
“不知道。他那样的人,有几个种也不稀奇。”
阿忠下意识用目光搜寻箱子,可狭小的房间里除了死人和一堆垃圾以外什么也没有,小良按住他说,箱子锁起来了,刚刚就是因为要藏箱子才耽误了去收网。
兄弟俩对了眼神,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意思,阿忠吞吞喉咙,像驱散尴尬那样故作随意地问:“什么画?”
“他说叫什么八破画,说是留给他女儿的。我以为他胆子小,哪儿疼点就吓到说胡话,没想到真是在交代遗言。”
“你答应他了?”
小良一愣,半边脸不自觉地抽动,他说:“不是,我也慌了,没太听清,他女儿叫什么,住哪里,他说了……还是没说?我都记不得了。”
阿忠梗着脖子,从余光里瞄房内的尸体,嘟囔道:“你不是说他女儿要看病吗?还不就是那几家医院。”
“哥,你先别管那些,关键是要拿他怎么办?扔这里是不是太近了?而且,外面还有两个人怎么搞?要不要跟他们说?哥,钱财再多,几个人一分,可就没多少了。”
弟弟小良的话冷静到近乎变态,阿忠听得毛骨悚然,心烦意乱,耳朵里总有人咿咿呀呀地在唱着戏,他不胜其烦地嚷道:“你把声音给老子关了!”
小良一怔,指指哥哥的裤兜,说:“在你口袋里。”
阿忠一低头,这才又察觉出酥麻,他竖起耳朵一听,正唱的这出是《乌盆记》呀。
【女念白:来了,干什么?】
【男念白:我告诉你说,来了两个投宿的,包袱挺大里面尽是银子,你想个什么主意将他们害死,咱们可就发财了。】
【女念白:我有的是主意。】
【男念白:有什么主意?】
【女念白:有的是耗子药,下在酒里,喝下去不就死了吗!】
【男念白:好!你去办去!】
【女念白:交给你。】
【男念白: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