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叶老夫人是不想叶寒溪继续沉溺在怨恨里,毕竟她还姓叶,只要愿意放下怨恨,走出来,愿意与叶家人沟通,叶家还是她的后盾。
这是为叶寒溪好。
可是,叶寒溪却带着这样的遗憾与怨恨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
“祖母,有些伤可以痊愈,但疤痕还在。”
她缓缓抬眼,目光凄然。
“伤害已经造成,难道我连怨都不可以吗?我只是不聪明,不会读书而已,难道只因为这样,就应该被舍弃吗?”
“你……”
叶老夫人心里一震,又无奈叹息。
“孩子,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国公府毕竟是高门,等魏澜舟承袭爵位成为国公爷,你就是国公夫人。到那时,一切的苦都值得。”
国公夫人!
叶溪冷笑。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只是您不知道国公府是怎样龙潭虎穴。那里甚至让我……”
叶溪顿住,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甚至让叶寒溪丢了性命。
“母亲,您就别再跟这丫头说了。”
刚走到门口的宋氏恰巧听到这番谈话,心里火噌噌窜得老高,气呼呼的冲进来控诉。
“她现在恨我恨得紧呢,巴不得我早早去死了才甘心。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长姐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莫说是国公府,即便是皇子也配得。若有一天她真嫁了皇子,还能光耀叶家门楣。你呢?你能做什么?整日病殃殃,嫁进国公府一年多,肚子迟迟没动静,还要连累家里长辈操心,真是不孝!”
这是她与宋氏第二次见面,第一面在国公府寿宴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比普通人还陌生。
这次,刚见面就指着鼻子骂!
难怪,叶寒溪对这个家会如此心冷。
叶溪侧头望着被气得扭眉瞪眼的宋氏,努力压抑胸口不断往上窜的火气。
难得归家一次,又是在叶老夫人面前,断不可随意发脾气。
宋氏见女儿沉默不说话,反而更气。
“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很会说吗?见我来,就不敢告状了?有这脾气,怎么不管管你夫君?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章家姑娘离开,到底把你和叶家放在何处?白瞎我送你的这副皮囊!”
“好了!”
叶老夫人沉脸冷呵。
“越说越过分,二丫头难道不是你生的?为何如此苛责?”
宋氏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不听。
“母亲,这也不儿媳偏心,小时我也一样教导,只是她……她实在太过顽劣,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叶家怎么会没有嫡子!”
“闭嘴!”
叶老夫人真生气了,目光森冷的瞪着宋氏。
“今日是我的寿辰,这是在我院子里,如此目无尊长,哪里还有长辈的样子!”
被狠狠训斥,宋氏这才收敛几分。
可宋氏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叶寒溪被宋氏如此对待,其中另有隐情?
叶溪心里震惊,但却没有说话,而是乖乖起身将主位让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刚坐下,堂厅前便出现一道紫色身影。
淡紫色交领襦裙,上面绣着清新淡雅的茉莉花,腰间系着同色宫绦,两边各坠着两个花纹繁复的香囊,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长衫,长衫外又罩了一件淡紫色长衫,两个颜色重叠,如远山朦胧,好看得紧。
女子眉眼与叶寒溪有几分相似,鹅蛋脸,柳叶眉,白皙的皮肤,微挑的眉眼里满是清冷淡漠。
墨黑如瀑布般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着一朵紫色的绢花。
“祖母安康,孙儿给您请安。”
叶老夫人点头,笑着让她坐下。
叶识卿乖巧应了,然后在叶溪旁边坐下,肩平,脊背笔直,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真好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闺秀?
虽然叶寒溪也算吧,只可惜,她现在是叶溪,自是没这么自觉。
宋氏还气着,望着她的眼神自是不和善。
但看向叶识卿的目光却极为柔和,语气慈爱,和方才截然不同。
“你近日不是新学了一首曲子,还说要亲自弹给祖母听,刚好你妹妹也在,不如弹了大家一起听听。”
叶识卿仿佛这才注意到身边坐着一个人,垂眸冷淡望她一眼。
“曲子什么时候都能谈,二妹好不容易回府,应该让二妹好好陪陪祖母。”
言下之意是,她才不想弹。
呵,好,很好。
果然一如往昔的冷淡。
在叶寒溪的记忆里,这个长姐叶识卿,一直都喜欢拿鼻孔看人。
儿时,读不懂的书拿去问她,她却直接将书扔在一旁,十分冷酷的说,让她去请教夫子。
学琴时有几个音弹不好,又想请教,更是被她拒之门外!
果然,是亲姐。
就算长大,脾气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