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
小巷阁楼,深院宅门,走夫贩卒,歌姬胡商。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又在初秋之际驶入了万朝,马车车延挂有流苏一圈,四角有宫铃作响,拉车的两批黑马浑身毛发油亮没有一根杂毛,躯干壮实而四肢修长,双眼明澈若明珠,走起路来更是昂首高傲,仿佛在述说自己高贵的血统又吹了吹自己曾立下何等牢牢战功。
而马车一左一右跟随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烟灰色劲装,一头长发高高竖在脑后,精简干练,气质不羁之中又带着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之子。
少年目若朗星,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他时不时地和另一头的女子调笑说话,一举一动之间潇洒桀骜,叫人难以转目。
而那红衣少女被这少年逗的面带恼气,却是双颊微微泛红爱慕之意不言而喻。
少女皓齿明眸虽然年纪轻轻很是清纯,却是一笑百媚生天生带着那勾人魂魄的本事。她的穿着和周围女子大为不同,异族服饰锦衣绣花,大红大金之下却衬出她异域风情更美似妖姬,金链宝石也将她衬的若沙漠草原最深处最美的花朵,一双眼眸更是若深潭般令人沦陷至死。
“师傅为何每年初秋便要来这万朝,这鬼地方早晚冷,午时热。肉不香,菜不鲜,酒不烈,就糕点马马虎虎算是个样子给量却小的不够吃!这不是来受罪的么!”少女骑着马栽栽央央的扁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不乐意不开心。
少年听着却不乐意了,扬鞭指着四周车水马龙的街市言语里充满了自豪“万朝不比你那草原热闹么,商家走夫,所有物件吃食应有尽有,街道整齐干净,初秋下的果盘品种繁多,过一阵子蟹子下来了肥美诱人,好酒更是初酿成,开罐香气扑面而来。此等繁华盛世哪里不好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鬼地方。”
“这是你家!你当然说好!回来能见你父皇母后还有你那瞎子皇兄!你可不开心的紧!”少女对少年夸耀万朝似乎颇有不满,张嘴就开始顶撞,丝毫不留情面。
面对少女的恶言相向少年丝毫不虚,横眉瞪眼唇齿轻启就开始了一场恶战“你这野丫头,跟着师傅十年了怎么一点东西都没学会,我皇兄眼瞎心不瞎,再说了论辈分他可是师傅坐下大弟子,你这野丫头还要尊称一声大师兄,这点礼教都没有,出来真是丢了师傅的人。”
“呸!我贺兰柔荑乃雁塞公主!你算什么人和我称兄道弟,我贺兰皇族你攀不起我这亲戚!要不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我早就拿这鞭子把你大卸八块!”
“呵大卸八块?师傅那文化课真是白给你上了,不会不可耻,乱用才羞人。皇族?谁还不是个皇族了?你是公主我还是皇子呢!我木瞻有你贺兰柔荑狂妄么?”
“木瞻!出了草原你就如此顶撞我!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出现在我地盘上!不然我找人把你五马分尸!”
“呦呵这次说话倒是利索了,您瞧您这话说的就和平日里我不是这么怼您似的,我说话向来百无禁忌,无所忌惮。我怕过你么!别成日里就想着带陷的糕点,糕点里陷子还花样百出呢,您这么漂亮的小脑袋里可别全装水了。”
木瞻越说越开心,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得意和嚣张,仿佛故意做出这般贱兮兮的模样故意气那贺兰柔荑。两人平日里就这么吵,吵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腻烦的时候,木瞻像极了他父皇就喜欢逞嘴上一时之快。
而不巧的事贺兰柔荑也像极了她父皇,脾气爆几句说不过便是要动手了。
贺兰柔荑被木瞻气的咬牙切齿,一排银牙磨得嘎吱作响,握着鞭子的手连关节都用力到开始发白,一双美目如猎鹰满是凶狠,只需这木瞻再多说一句,她就会立刻不顾此时此刻何等处境立刻打的他满地找牙。
占了上风的木瞻得意洋洋的坐在马上,张嘴还要说话,车厢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呵斥了这两个火气旺盛精力充沛的人“瞻儿,收声啊。天子脚下,万民面前和一小女子呈口舌之快也不臊得慌。就不懂得让让你师妹么?还说你师妹白学了?谦谦君子,话不说尽,事不做绝。忍让谦逊,心静如水。自己做到哪一点了,闭上嘴好好想一想。”
“是师傅,徒儿知错了。”被车厢里的人训斥后,木瞻变得安静了下来,垂头丧气的把脸偏向另一边,暗自生着闷气。那模样就像是落了水的小狗,弱小可怜又委屈,一双明眸黯然失色直叫人心疼不已。
这边的贺兰柔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摇头摆尾的骑在马上,她不再言语上去刺激木瞻,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有错,再恃宠而骄怕是师傅下一个训斥的就是自己,得了便宜就卖乖才是聪明人所为。
街上少了他们两个人吵吵闹闹这闹市氛围却丝毫不减,车内的人伸手悄悄将马车的车窗帘子掀起一个小角,露出小小的缝隙看看这繁华人间。
为何要在这金秋九月来万朝呢?因为九月的万朝有菊花糕,有万朝会,有中秋节,有花灯会,有一个少年要过生辰。
万朝皇宫,金鳞殿。
这金鳞殿是宫中最为素雅的地方了,没有金银,没有红墙,装饰除了素色便是黑白,与其说这里是宫殿不如说这里更像一个书斋,通透的阁廊挂着轻纱罗蔓,雪白的纱随着过堂风微微浮起宛若起了烟雾的人间仙境。
宫里有浅浅的小池,浑体通透可见水中石子锦鲤,深度不过一掌立于水面,屋内延伸出一栈桥直通小池中心,再竖一棚架挂以轻纱,立一半高山水屏障,后摆一小桌两张厚厚的软垫,桌上有笔墨纸砚,清茶糕点,还有七八本的书,每本都被翻的书角皱起,看得出来主人已经反复看过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