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一看,小娘子容貌娇美、步态端方、声音柔美而不造作,目光平和温柔,心里就有了五分的喜欢。
“好孩子,快起来。”她赶忙伸手扶起静淑,仔细打量。
小娘子不好意思,长长的眼婕垂着,任由舅母拉着小手,轻抿着唇,面带微笑。
周朗偷眼瞧着舅母的表情,就明白了几分,心中暗暗得意。
褚珺瑶却是满脸不屑,不就是长的漂亮么,不关心我表哥,照样也不是好东西。
“来,快来这边坐下,这是从凉州带回来的无壳瓜子和人参果,快尝尝。”褚夫人拉着静淑坐到软榻上来。
“表哥,这无壳瓜子是你最爱吃的,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来,快吃呀。”褚珺瑶不满的看一眼母亲,不就是长公主安排的赐婚么,有必要这么上赶着?连亲外甥都不管了,有好吃的竟然先给外人吃。
褚珺瑶抓起一大把就塞进周朗手里,见静淑看了过来,便故意捏起几粒塞进了他嘴里,然后挑衅地瞪了她一眼。
褚夫人冷眼瞧着,并未训斥女儿,她也想瞧瞧新媳妇究竟是个怎样的脾气。
静淑抬眼瞧着别的女人把瓜子喂进自己丈夫嘴里,虽说那动作并不温柔,甚至算得上硬塞进去的,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舒服。
小娘子垂眸抿了抿唇,把一颗瓜子轻轻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轻声说道:“果然好吃,多谢舅母。”
“好吃就多吃些。”褚夫人把碟子往前推推,满意的点点头。看小娘子眸中略有失落,却并未对瑶瑶横眉立目,可见是个宽厚的。
褚珺瑶却不这么想,她刚才看表哥的眼神儿,分明就是不乐意了,真小气。
周朗吃着瓜子偷偷地笑,小娘子果然中招了,看吧,你也会吃味是不是?看你以后还笑话我?
“瑶瑶,咱们去看看后园那颗老杏树吧,这都好几年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开花结果?”周朗道。
“好啊,小时候你还举着我摘杏呢,如今你可举不动了,哈哈。”褚珺瑶亲昵的挽起周朗胳膊,并肩走向后园。
“谁说举不动,你长大了难道表哥就不长力气了?看我不把你举到天上去。”两个人还在亲切交谈,声音越来越远。静淑瞧着他们相携而去,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母亲,是阿朗来了么,满哥儿一听说,就吵着要见叔叔呢。”门口跑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娃,虎头虎脑的,进门就扑向褚夫人怀里叫奶奶,后面跟着一位身量微丰的年轻妇人。
“哎呦,咱们满哥儿想阿朗叔叔了?沁芳,这是阿朗的娘子,你们认识一下吧。静淑,这是你君杰表哥家的媳妇孩子。”褚氏一把抱住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静淑赶忙起身行礼:“见过嫂子。”
刘沁芳屈膝还礼:“弟妹。”
满哥儿忽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陌生人,忽然欢喜地用小胖手指着静淑说道:“娘亲说阿朗叔叔娶了漂亮的新媳妇,你就是吗?”
褚夫人拉下孩子小手握在手心:“不许指着大人说话,叫婶婶。”
满哥儿乖乖地叫了一声:“婶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婶婶呢,周家没有下一辈的孩子,嫁过来以后第一次听到这称呼,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似乎很快就要变老了。
轻轻应了一声,静淑赶忙让素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早上已经跟周朗问清了褚家的人口,所以给褚夫人准备的是一对八宝玉如意,给舅舅的是西湖龙井茶,给大表哥一坛上等桂花酿,给嫂子和珺瑶各一副头面首饰。给满哥儿的是一个镶着玛瑙的金项圈。
这么重的见面礼让褚夫人有点不好意思接受,猜想着不可能是长公主安排的,那就只能是外甥媳妇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来的。
“舅母抚养夫君多年,若亲母一般,这些礼物只是聊表寸心而已。若舅母不肯收,就是拿我们当外人了。”小娘子言真意切,褚夫人含笑收下,对静淑又亲近了几分。
“是叫满哥儿对吧,真讨人喜欢。”静淑弯下腰瞧着虎头虎脑的孩子,发自心底的喜欢。
刘氏笑道:“是啊,因为出生在小满那一天,就取了个小名叫满哥儿,说着这样好养活。”
“小满小满,麦粒渐满。是个好时节啊,这孩子必定是有福的。”静淑说的是句吉利话,褚家人不会太当真,但是听着也还是顺耳的。
满哥儿在屋里坐不住,要去园子里玩,刘氏和静淑就跟了出去。刘氏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性子,妯娌俩秉性相投,越说越投机。
“诶?怎么只见你,不见阿朗呢?”刘氏见儿子要够树枝,就折下一根柳条给他玩,顺便问道。
静淑瞧着满哥儿拿柳条当剑,哼哼哈嘿地耍,淡淡一笑:“他和表妹去后园看杏树了。”
刘氏一愣,勉强一笑:“瑶瑶还是个孩子,在她心里表哥跟亲哥哥是一样的。君杰大哥性子沉稳,不爱和她一起玩闹,她和阿朗在一起玩惯了,你不要在意。”
静淑知道她是好心,柔声道:“我也有个活泼的妹妹叫可儿,跟瑶瑶性子差不多,瑶瑶是夫君看重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好妹妹。”
刘氏拉起静淑的手笑道:“阿朗娶了你真是有福了,他有一身好本事,又正直、洁身自好,你也是如此宽宏大量,温柔之礼,可见是姑母泉下有知,保佑着阿朗娶个好妻子。”
静淑受了夸奖,更不好意思与褚珺瑶计较,两个女人只闲话家常,很快就到了午膳时分。
褚文渊与儿子褚君杰去吏部报到,自然被很多熟人相邀去酒楼用餐。午膳只有几个女人和周朗一起吃,刘氏跟静淑比较熟了,便照顾着她吃饭,褚夫人对小娘子的印象也不错,就热情地招呼她吃这吃那。
褚珺瑶瞪着大眼睛满脸错愕,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娘亲和大嫂就倒戈投降了?
周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最亲近的舅母相处融洽,心里很欢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表哥,你也吃呀,干嘛傻愣愣地瞧着她们。”褚珺瑶打抱不平,把静淑面前的菜连连夹到周朗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朗埋头苦吃,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午后,静淑随着刘氏去了她那院子里,周朗就陪着褚珺瑶去练武场比武。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小两口就歇在褚家的兰园里。
“母亲最爱兰花,所以咱们那边的院子叫兰馨苑,这边叫兰园,这是母亲出嫁前住的院子,后来带着我和大哥回娘家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周朗练武出了一身汗,沐浴之后换上寝衣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
“难怪这么珍贵的兰花品种都有。”静淑却像没看到他一般,他刚刚坐到榻上,她就起身去看兰花。
周朗尴尬的伸着双臂,慢慢收拢搓了搓手,起身追了过来:“你认得这株花?这是很稀有的品种,见过的人不多。”
“嗯,正巧我母亲也喜欢兰花,我家曾经有个一棵,这种兰花三瓣特别紧圆,蚕蛾捧,刘海舌;有时亦能开荷形水仙瓣或梅形水仙瓣;如兰草强壮时偶有并蒂花。所以叫做并蒂和美。花淡红色,叶浓绿,尖钝。为春兰梅瓣型中杰出名种,并被列入春兰四大名种之首。”静淑娓娓道来。
“娘子好博学啊。”周朗凑了过去,想亲她一小口,却没想到头刚伸出去,她就走向了另一株兰花。
“这一棵是鸳湖第一梅,三瓣圆长,紧边,肩平,瓣肉厚,质糯,翠绿色,捧瓣瓣头有微红色小点,小如意舌老叶呈弓形,苞叶深绿色,叶脉深,脚壳低。”静淑躲开他,轻抚着另一株兰花,还把一朵开着的小花凑到鼻尖,闻了闻。
“娘子,”周朗不开心了,大步上前抱住了她:“早点歇着吧,昨晚你说不舒服,我就让你歇了一天的。”
“今日我也不舒服。”静淑掰开他的手,走到书案前坐下,捧起一本诗集读了起来。
周朗嘿嘿一笑,小娘子是真的吃味了,居然故意躲着他。不过没关系,以前对她不好的时候,她不是还穿过轻薄小衫故意引诱自己么,只要坚持住,她就会自己靠上来。
“那你看书吧,我先睡了。”周朗不追着她了,独自躺到了床上。手在褥子上挠啊挠……其实真的想她了,一天都没抱了,好想抱抱她。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周朗明白,忍过今天晚上,明晚她还不得着急忙慌地主动投怀送抱?
周朗心里想着美事,身上因为练武乏了,瞧着心爱的小娘子静静读书的侧影,欢喜地睡着了。
很快屋里就安静了,他呼吸均匀,安静地睡着了。静淑转头看看熟睡的丈夫,他面色柔和,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她忽然好想哭,做女人好难,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自己对褚珺瑶摆脸色,褚家的舅母、大嫂会怎么看待自己?她只能强装大度,虽然她不恨褚珺瑶,可是她忍不住生丈夫的气,不想靠近他。
夜半时分,周朗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收拢手臂去抱住身边的女人。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迷迷糊糊的醒了,发现小娘子竟然不在身边。腾地坐了起来,光着脚就下了床。
她趴在书案上已经睡着了,脸颊枕着胳膊,诗集已经被压皱。许是因为冷,小脸儿冻得有些苍白,唇色也失去了红润,眉心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