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耕种之人,虽然生活困苦,但好歹有一口饭吃,有一间遮风挡雨的茅屋。而那些因战乱逃离家乡,流落他乡的人们又当如何呢!他们无衣无住,只有随处乞讨,遇到好心人给口饭吃,勉勉强强还能活命,运气不好的,不是饿死在荒庙,便是冻死在街头。这些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给他们田种,让他们有饭吃,是我大明之职责,是我们这些为官者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胡林翼这话的意思,已是有点赞成湘王的意思了,他所说的这些百姓之苦,曾纪泽又如何不知。但正是为了尽快的,永远的解除他们的痛苦,曾纪泽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推动北伐。
“楚国公,但是——”曾纪泽要反驳,却被胡林翼一挥手制止。
“吴王,且听我把话说完。”胡林翼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现实的残酷,人尽皆知,换作是谁,都想止戈偃武,让人民休养生息,让军人不再浴血奋战,重建这个废墟之上的国家。历史上,东晋这么做了,南唐这么做了,南宋这么做了。他们的国家,无不繁华,他们的人民无不富足,但结果呢?”
胡林翼说了一大段铺铺垫的话,到这时,话锋忽转,众人皆是一怔,曾纪泽却顿时松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芶安于江南半壁之国,终为北方之国所灭,唯有前明太祖朱元璋,扫平南方之后,马不停蹄,立刻挥师北伐,才能驱逐蒙元,再造中华。想古时那些南朝,除了北方之外,几乎再无敌人。而今我大明,内有左氏未平,外有洋人之患,比前代处境更差。在这种国情之下,我们若就止停止统一的步伐,想坐下来小歇一会再上路,可问题是,内外之敌,他们会给我们小歇的机会吗?”
胡林翼比曾纪泽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每每论事之时,不是讲一番大道理,而是列举古往旧事,以史鉴今。在中国这样一个对祖先推崇至极的国度,但凡行事,必先要从历史中寻求先例。这一点,胡林翼显然比曾纪泽看得更透彻。
胡林翼这一番话,顿时令众人陷入了深思,就连曾国也不再哇哇。龙椅上的曾皇抚须沉思,心中似已有几分决断。
最后,胡林翼提高了语调,高声道:“故此,臣以为,北伐决不可拖延,此时发兵北上,必可如摧枯拉朽一般扫平满清。至于太平天国,可暂与之联合,相约中分天下,待灭满清之后再设法对付他们也不迟。皇上圣明,中华之气运,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请皇上三思。”
朝堂之上,一片肃静,众人仰望皇帝,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片刻之间,众人竟觉度日如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皇腾的站了起来,厉声道:“朕意已决,不日,挥师北伐!”
声若洪钟,垂垂已老的曾皇,从未如此慷慨过,大殿之上,回响着那“北伐”而二字,声声不息。
那一刻,曾纪泽竟觉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朝堂之上,定下了北伐之计,以湘王率西军入川,取甘陕等西部之省;由吴王统率东军,取道山东,直取河北、直隶,两军会师于北京,同取关外满洲。
自古出师,必要有号召天下人心的旗帜,大明北伐的口号,即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曾纪泽特替曾皇做了一篇《讨清檄文》:夫满奴本为通古斯蛮人,前明不以为外夷,置为臣属。时中华祸乱,盗我神器,奴我种人者,二百余年矣。凶德相仍,累世暴殄,开门揖让,裂弃土疆,丧权误国,劫夺在民,以芶延旦夕之命。是非逆胡之罪,亦汉族之奇羞也。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予本湘乡书生,因太平之乱,为保名教,率鄂湘儿郎浴血而战,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浙,湖、湘、汉、淮皆入版图,奄及南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控弦之士,百万也。
目视我中原之民,久遭奴毒,心有不忍。予承天命,未敢自安,今将遣天兵北伐胡虏,救万民于涂炭,复汉宫之威仪。
今告于北国汉民,兵至,民人勿避。予军令严肃,无合计毫这犯。凡归我大明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罪无赦。兽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以治哉!
予恐中土久污膻腥,故率群雄,奋力伐清,志在逐胡虏,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蒙古、回藏、虽非汉人族类,然同生于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汉人之类抚养无异。故兹告谕,以想布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