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莫名的表现和话语,让罗燕芬有些发慌,张彻费了好大劲解释,才让母亲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他知道,和现在的母亲相处,自己还需要调节心态。
未来的母亲,其实内心隐隐有些“怕”他,不是说惧怕那种怕,父母在年老体衰、收入和社会地位都大幅下滑后,会隐隐怕已独立挣钱的子女。
现在的母亲,正是年富力强,性格最暴烈的时候,如果拿自己重生前对母亲的态度,势必会引发很多新的矛盾。
他已经决定这辈子好好活,也要提升母亲的生命质量,自然不会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吱呀——”
张彻吃完投筷,缺油的合页再响,父亲张谦国才姗姗来迟到家。
“又这么晚,7点了还不回家,上班这么晚,周末也这么晚,不知道你一天在外面做什么……”
罗燕芬冷眉一竖,张嘴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
张彻看着性子温吞几十年如一日的父亲,原来早十多年他的肤色就在风吹日晒里黝黑了,张谦国在市规划局下属的工程技术中心工作,常常为了一个坐标漫山遍野拿仪器杵点,外观年龄看着比实际大很多。
也许是因为常常在山野工作,张谦国喜欢在街上闲逛感受人烟,常会因此晚归。
“今天下公交时,手机摔地上坏了,找了人说要修几天,你手机先给我用用。”
张彻还没来得及对坚忍沉默的父爱发表什么感慨,就被张谦国收走手机,不由撇嘴。
眼见老妈因为这事竖眉,又要开火,他赶紧逃离现场。
夫妻俩吵吵闹闹一辈子,无非是老妈打麻将又晚归,或者父亲下班不知道在路上晃悠什么、导致饭菜又要回锅。
总归是些家庭琐事,母亲急躁父亲温吞,吵吵嚷嚷一辈子也没见谁改变过,这是两人性格所致,张彻也早习惯了。
到书房,拉开凳子,拂开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用圆珠笔在塑模桌面上戳出来的名字——宁昔,字迹稚嫩又一板一眼。
他定定看了一眼,然后拿过一个笔记本盖住,闭眼深吸了口气。
这张桌子其实一直还在故居,但他很久没回过家,也很久没用过。
今天与它重逢,就像与名字的主人重逢一样,桌子保持着记忆中的故旧模样,故人亦然。
世上可有后悔药?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吃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遗憾是人生的主题。
个体不够强大、信息缺乏认知时,人们往往饱受爱别离、求不得之苦,张彻也不例外。
前世的他,毕业后因为疾病,在母亲强烈要求下回到故乡,考取到编制内的融媒体中心。
随着互联网发展,单位转向网媒,经济难以为继的情况下想做出成绩,只能纸上雕花。
奋斗几年,张彻发现饼还是那个大饼,只是他已经吃不下了。
事业不成功,他的感情经历也一路坎坷。
因为工作性质,接触到的都是年轻靓丽的主持人和播音员,对于大学没谈恋爱的他来讲无疑是很大的冲击,张彻一开始选择接触的是一个笑起来很清纯的女生。
两人开始接触得很顺利,后来在她租住的房子里,清晨七点,他被男人嘶吼着砸门的声音惊醒。
“张彻,或者我们应该选择接受现实,大家都活得挺下贱的,不是吗?”
一切平静后,她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火光随着吸吐一明一暗,烟雾顺着修长手指迷蒙了她的脸,这一刻张彻才发现自己从未看懂过她。
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最终选择了跟男友决裂,选择了有房有车的他,但张彻无法接受自己被小三。
后面的日子里他也接触过其他人,最终结果,不过是对艺体生加强了刻板印象、同时对婚姻彻底失望。
因为被母亲强势逼婚,他三日未眠,刚好遇上几年难得的死党聚会,待酒醉醒来,便已经到这里了。
2008年的大众社会,价值观还没有彻底倒向金钱物欲,人们还能有自己的操守和坚持。
这种情况,随着信息逐步开放,顶级富豪的生活在漫天的短视频轰炸中强行挤进人们的认知,才慢慢改变。
随着社会逐渐开放,法无禁止皆自由愈来愈成为现实。
任何教人踏实本分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钱权势,就摆在那里,无论嘴硬与否,都无法改变被碾压的现实。
前世处处受挫的张彻,已经不想再重复一次那样的人生。
金钱的美妙已无需赘言,它最大的意义,是让人能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是时代的潮流,这是未来的趋势。
张彻看向虚空,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重生到这个世界,他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张彻睁开眼睛,心底早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