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时分,天光未泄,地面还是灰蒙蒙的,隆城四处城门已然打开。
守城军士呵斥着,骡马喧嚣声中,车轮发出格楞格愣的声响,一队队车辆驶进城。
一众车辆上载着的皆为菜蔬,木炭等大宗货物,缀在车辆后的百姓大多是做小买卖的,肩挑背扛,口里呼着白气。
还有一些人的打扮明显是江湖人士,随身便带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满脸桀骜。
军士们让百姓加速通行,着重检查带着刀枪一类的武者,看看是否镀毒。
大兴朝以武立国,不禁刀剑,如此对于城关检查,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一众江湖人士见百姓们被痛快放行,忍着心头不满,任由兵士上手检查,没人敢放肆。
原因无他,他们都见到城门楼上打坐的千山道门子弟,相比较于武者的真刀真枪,玄门术士的手段杀人不见血,更具威慑力。
因为这些人的缘故,倒是让不少乔装打扮成百姓的家伙得以浑水摸鱼,被直接放入城中。
相小峰就是其中之一,他不过十七八岁,不辞辛苦,昼夜兼行,一路过来,不知道更换了多少的甲马符箓,样子颇为狼狈。
沈家,经过这么多年的追杀,居然还有人活着,还点燃了相符,他们到底碰到什么麻烦,需要求助……
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第一次出任务。
其调整着呼吸和心态,把心头对未知的恐惧,尽数压了下去。
爷爷,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相小峰心中默念着,便有了力量,伸手默默托了托背篓的底部,又在自己的手掌啐了些唾沫,拉着两肩的背带闷头向前。
他的动作很自然,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多少年未出福地,相小峰见到一切都很新鲜,但也只是像其他人那样,不时向周围看看,假意辨认方向。
其固然年轻,可作为相师的本事不差,本相是少年,眼下的扮相,却是个憨厚中年汉子模样。
一身粗布衣衫,脚蹬草鞋,上下都是泥土,身后背着一小篓药材,杂七杂八,各类都有。
任谁看,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干着土里刨药的活计,手里的茧子不会骗人。
他低头走着,实则余光一直盯着周围有无异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街面上的铺子,陆陆续续都已开门,相小峰专挑偏僻的街面走,小心避开人流,感知位置,辨别方向。
直至走入没人的深巷内,他身子一翻,整个人的面貌瞬间变幻,脸上的杂乱胡茬尽数消失,但多了一缕山羊胡,皱纹少了不少,样子年轻了十岁,
其背后篓子也被甩到身前,衣服一划,颜色由原来的灰色便转为浅黑色,所谓的药材也被尽数卷入衣服中,且完全不臃肿。
至于背篓和脚下的草鞋则在他手里摆弄成草帽模样,被戴在头顶,又走了两步,一双破布鞋就从裤管内踢出,套在了脚上。
变了样子,仍旧平平无奇,如此倒像是普通的城内贫民,正忙着去当工上值。
相符留下的印记坐标对于拥有相家血脉的子弟而言,就是天然的坐标指引,相小峰毫不费力得向着南城区行进着。
一路穿街过巷,尽捡人少的路走,扮相几次改变,到了南城区时,他已经是副叫花子模样了。
九月中气温低,水温对买卖有影响,所以浣洗街要比其它街面行当晚开工,相小峰到时,没见到有人。
他谨慎得兜了兜圈子,这才来到标记地点。
是处荒了的宅院,怪不得躲在这里……
相小峰在心中想着,并未察觉到院中有任何气机,再听听,只听到风吹草木的声响,看来无人。
他翻身而入。
才一落地,便感到一股劲风袭来,他心头大骇。
怎么回事?院中没有气机,哪里会有人呢?
心头闪过一众疑问,但身体已经有了动作,脚下发力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掏出了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