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双手更像是利爪死死嵌入他的肩膀,双脚都只有一根尖利的脚趾,已然戳在脊梁上。
据奶奶所说,他出生时“阴潮”来袭,只得请神上身,如今半死不活得过了十几年。
家中这一传下来的法坛,倒还在接受供奉,可法脉人丁凋零,说为冷坛也差不多了。
请了这一尊神护持,沈家也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如今只剩下老小两人,处境极其凄凉。
请神容易送神难。
沈元心中唏嘘,他清清楚楚得看到自己的双肩和头顶滋生出些许的火丝,但也只在瞬间,三缕火丝便被这尊“神”吸入鼻腔。
怪不得身子虚弱到这番田地,双肩头顶三把火都被吸尽了,肉身毫无守备,若不是背了尊神,不知道要有多少脏东西来把身体给占了。
可这尊神一直吸食生火,自己横竖也得是个死。
他把着油纸包,想着这些,身子不受控制,伸手便要接着吃。
身后的蓝身红发神摇摇摆摆,显然还未满足,沈元只能保证心神清明,身体行动随祂。
王璇手抚法坛,暗中掐诀,嘴里默念:沈家府,坛中仙,令之所到,归守宿身,恶饕如律令!
瞬间,沈元眼前的身影消失不见,同时他感觉身子更为沉重,气力衰减,几乎一软,要跌倒在地。
妈的,又搞我。
沈元明白恶饕的意思,祂想全数吃尽。
太贪了。
好在奶奶于身旁及时将他搀扶住。
“孙儿,回去歇歇吧。”
“奶奶,米还没有买。”沈元虚弱说道。
“你状态太差了,家中还有剩余,不急。”
一老一少七拐八拐,钻入巷子最里的破败杂院。
院中住了十几家外来户,一半做小本买卖的,卖瓜果炒货等,还有几家出苦力的,林林总总都是江湖儿女,彼此防着,房间紧闭。
坚持着到家,沈元倒在炕边,只感觉气流如丝,好似扛了座山在身上。
王璇早已经把买来的酒肉摆在破柜上,从怀中掏出来的法坛,则仍旧用布包着,她摸了摸沈元的头,感知片刻,这才下地去做饭。
沈元一时间悲从中来,心头异常酸楚。
两世为人,不曾想这一世却更为艰难了,自己废人一个,活着就耗尽自己全部的精力,还需奶奶全力扶持,不能回报一分一毫养育之恩,更得让她唱俗曲谋生。
叹叹叹。
正是百转千回之际,口中生苦,神通示警。
有“东西”来了。
恶饕现身,沈元眼前便被共享了一道视野。
只见窗边数道黑影攒动。
找死!
沈元心头一冷。
斜阳西没,尚未完全黑天,这些阴物就寻迹而至,可见沈元失去三把生火后,肉身对于游魂之类的鬼物有多么得诱人。
普通人又或是寻常武者,自然无法看到这些阴煞鬼物,底层玄门人员,往往需要手段才能感知到其位置,但沈元背负阴神恶饕,不光开启了口神通,更能和其共享一道视野。
沈元心念之下,背后的恶饕阴神便有所动作,祂现身于沈元的眼前,进而单臂挥出。
在他眼中,一道黑雾挥洒蔓延,窗外游曳的阴物发出凄哀的声响,随即一股子阴冷的能量回流,穿过沈元的身体,让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恶饕趴伏在沈元的背上,血红大嘴张合之际,便将众阴物全身的阴力尽数吸收,然后双眸微闭,身形隐去。
可惜阴神所共享的视野持续时间有限,稍长些,便会让他头昏脑胀,不如眼神通持久。
玄门中人有开启眼神通的,则可辨鬼物,察地气,观形势,无往不利。
沈元背负恶饕被其冲开口神通,眼下利用程度有限,对于鬼物之属能提前示警,聊胜有无。
白天,对上个粗通手脚的江湖汉子,他都没有任何胜算,可到了傍晚时分,他便有了道行,能引动恶饕护持自身。
眼下,阴神恶饕只有在面对肉食和血食会完全失控,但对付阴物时,却可如臂所使。
有利有弊,起码算是尊守护神。
沈元苦笑,收拾心情,倒感觉阴神吸附了阴力后,自身的气血恢复了些许,整个人缓过来了。
没过多久,街面上离巷子不远处,数名千山道门弟子正飞速而过,一行人脚下生风,竟皆是掐诀踩甲马奔驰,显得很急迫。
他们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几岁模样,身披道袍,腰间法器齐全。
“师兄,阴气散了,那一众鬼物不知去了哪里?”其中一人用力嗅着,眉头紧皱。
“再仔细寻寻。”为首者抽出桃木剑,满脸警惕。
城隍示警后,他们一路赶来,并未耽误片刻,可仍旧失了踪迹。
“却是不见了,藏入地底又或有其他玄门中人已经驱散。”那人肯定说道。
“巡街几遭,看看有无异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