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灵玉本就虚弱,得知崔远死信后数次哭死过去,加上一路颠簸已极是困乏。周洪安顿她们母子睡下,便与张延一同离开,一路还暗暗查看周围是否安全。
张延询问:“这二位是谁啊?怎得如此小心?”周洪没对朋友隐瞒,直截了当说是遇害的崔远遗孀和唯一骨肉。
张延当然也知道白马驿发生的惨剧,拍着胸脯向周洪保证:“周老大,承你对我如此信任,你和黄夫人放心在此住着,若是从我口中泄露出这件事去,让我张延淹死在黄河里,被王八吃!”
周洪拍了拍张延肩头,说道:“我周洪把命都交给你了还能不信你?咱们混江湖的,靠的就是肝胆相照!”
【听到此处,崔安插嘴:“叔,你为啥把鲁武叔叔他们赶走,不让他留在汴州?”
周洪嘿嘿一笑,道:“我那时也不确信张延是否值得信赖,有心腹在外,万一出事也好防备着些。”
“啊?您不是和张延叔叔肝胆相照么?”
周洪有点不好意思:“哎,混江湖嘛,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这样,周洪与黄灵玉母子在汴州暂住了下来,张延时不时也会带来洛阳那边的消息:
那柳璨仍不消停,卑劣手法一再使用,已退休在家的前宰相裴贽等老臣,也被他寻机先贬再杀;
听说柳璨又拟定了十几人的黑名单,弄得官员士族人人自危。不过好消息是,柳璨只顾着到处黑人,对周洪他们的逃走并不太关注,金吾卫搜查了一阵子,回报说没有发现,柳璨也没太催办,只把周洪和黄灵玉的画像贴在传贴了出去要追捕。
张延对周洪说:“那洛阳城门边贴了密密麻麻一墙画像,什么河东裴氏的裴贽和裴枢家人啊,河南独孤氏的独孤损家人啊......你与黄夫人的画像在其中是毫不起眼,我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还把你老周给画的丑了。”
周洪笑骂:“我周洪潇洒帅气,一般画师确实很难复原啊。”心中猜想:也许是王术他们从中帮忙。
周洪稍稍放下了戒备之心,只是,黄灵玉的病却一直没好。
一晃已是深秋,天气渐渐转凉,黄灵玉病得愈发严重了。周洪与张延极力寻医问药,然而,最终也依旧未能留住这位可怜女子的生命。
汴州城北,遥遥与白马驿对望的黄河岸边,周洪将黄灵玉安葬在这里。她在临终之际对周洪言道,希望能埋在此处,永远陪伴着她家老爷。
她临终还凄然述说,自己是多么想照顾孩子长大,想象着崔安长大后是否和老爷的模样相似,只可惜,她无法做到了。
黄灵玉把金银首饰等所有物件悉数交与周洪,泪流满面恳求着周洪,帮她和崔大人照顾孩子崔安。她知道这要求太过为难周洪,可身为母亲,她已别无他法。她说她和崔大人的在天之灵定会为周洪祈福的。
黄灵玉没有提报仇的事,她当然痛恨那些害死老爷的奸臣,也痛恨曾和她同室相处,宛如姐妹的方琪,可她无力报仇,也不忍不愿拿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去求周洪。不知她是否有想象过,等到崔安长大,学得一身本领,然后亲手替父母报仇雪恨。
周洪跪在黄灵玉的墓前,抱着崔安,替他给去世的母亲磕了个头。
那时的崔安,在周洪怀中睡得香甜,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懵懂无知,丝毫不知他已失去了父亲、母亲,成为乱世中一个可怜的孤儿。不知他和抱着他的老周叔,要在乱世中何去何从。当然也无法知道,多年之后他竟能成为平定这乱世的关键之人。
千余年之后,黑龙江的王家奇小朋友,也被裹在一个大红花袄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他和唐末那个叫崔安的孩子能扯上什么联系,更无法知道,自己这个东北普通小孩儿,竟影响了那段千年前历史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