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和，与下午那时候没什么区别，但是那话落到张员外耳中，却掀起一阵阵恐怖至极的嗡鸣。

而比起恐惧，还有一股子更加汹涌的荒唐劲，即使现在他的喉骨碎裂，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但是他依旧没法相信......那个可怕的锁魂恶鬼，竟是眼前的这个书生？

不过张员外到底是个心志坚狠之人，不然也干不出砍人手脚逼人卖惨这等事情来，在短暂的惊骇过后，他强行的缓过了神来，紧接着，他猛地抬手就往身后的墙砸去，草瓦木房，只要砸的足够用力，总能发出些声响，外面还有两名官差盯着，兴许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如果那两名官差还在外面守着，许仙怎么能够走进这小屋。

除此之外，其实他那自以为是的挥手猛砸，似也早就被书生看破，许仙只是顺势的一抬手，在张员外肩头定指一挫，对方的手臂就被卸了下来，无力的耷拉着。

喉咙处的疼痛，肩膀关节被卸掉时撕裂的筋肉，好几天不眠不休的疲惫和恐惧在这一瞬毫无预兆的爆发，张员外似乎还想要逃跑，但是刚一迈腿，就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没能再爬起来。

抬起头，看着安静站在身前的文弱书生，他知道，对方在等待着自己失去斗志，就好像是曾经那个被自己锯断了腿的小姑娘一般。

“为何要杀我？”他艰难的问道。

“治病。”许仙道。

“治病？”张员外还以为自己因为疼痛，听错了，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嗯。”眼前书生缓缓的朝着对方走了过去：“一些心病，大体是因为家破人亡，颠倒黑白，善恶不分等等原因，总之在心里郁积了太久，就病了。”

书生很认真的讲着，就像是学堂里为人解惑的老先生。

但是给出的答案却太过于零碎，听得张员外不明所以，估计是人在临死前，总有一种要死的明白的执念，所以他忍着疼，在心中众多疑问里随便挑了一个，继续问道：“积郁成疾......是积了多久？”

“差不多500年吧。”

“......”张员外沉默了，看来对方不仅仅是积郁成疾那么简单，这分明是疯了啊。

又见对方缓缓的俯下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比钗子大不了多少的匕首，他连忙开口：“我可以给你钱，你知道的，我手里有不少的银子。”

书生眯着眼睛，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在下刚才解释了，我是个病人......那些不甘堆在心里，导致了有时候见到不甘之事，就会想起很久前的自己，犯了病，手就痒得很；我不要钱，只是想缓解病症。”

一边说，他一边将那把小刀抵在了对方的颈部。

“身负冤屈，应该找官府衙门啊！”看来这张员外真的是怕了，甚至不顾自己这些年的行径，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许仙听着，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他的手往前递了递，慢慢的刺破对方脖子上的皮肤，然后准确的找到了一根粗大的血管。

“曾经我也这样天真的想过，可渐渐的发现，天下人都认定的对错，又去哪里伸冤。”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刀缓缓滑动，撕开了沿途的肌肉，喉管，软骨，看着鲜血流入喉腔，咕嘟出一片片血沫子。

张员外的身子在颤抖着，但是当血管被割裂后，他的挣扎很快变得凄惨且无力，只是浑身颤抖着，痉挛着，最终绝望的停止了抽搐。

整个过程里，许仙的手都很稳，神情也很专注，就好像是在安静的吸取着药效，他小心的避开了喷溅出来的血，注视着张员外从一条疯狂扑腾的鱼，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在最后他拔出刀子的那一刻，有一滴血顺着锋刃滴落，许仙犹豫了一瞬，没有躲，让那滴血落到指尖。

他揉捏了一下，显得很满足，微微笑了起来，就像是李氏一直觉得的那样，真的很好看。

于是许仙起了身，微笑着走出了小屋，屋外月朗星稀，微风穿过小院篱笆，安安静静，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