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至时,清莲苑内的杨家女眷早已坐齐一屋,就差她了。自她到来,所有女眷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敬意,有羡慕,有嫉妒。
“五娘,快来!”杨诒欢的四姐杨燕呢热情地招呼她。
杨燕呢的性子分外活泼,与人又交好,在杨家这一大家子里也混的开。
她今日一袭鹅黄色缂丝刺花裙,铃兰耳坠,清新可爱,看着红光满面。
“五娘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半天呢!”杨燕呢埋怨道。
杨诒欢平日与杨燕呢关系亲密,也就由着她发脾气:“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杨燕呢听了她的话,这才高兴了些,与她说道:“我阿舅刚来洛阳,从常州府带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我寻思着东西多,就想着给家里姊妹嫂子分一分。”
杨燕呢的生母桂氏早逝,她自幼被养着春姨娘膝下。但桂氏族亲很疼桂氏,对杨燕呢也就爱屋及乌,便常常来洛阳看望杨燕呢。
“我给你备了份最好的。”杨燕呢低声与杨诒欢咬耳朵。
杨诒欢嫣然一笑:“多谢,心领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杨燕呢大大咧咧的说道。
说着杨燕呢就吩咐女使把东西拿出来,供她们自己挑选。杨诒欢微微蹙眉,杨燕呢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儿,但此举实在不妥。一大家子,总有远近亲疏之别,这么直接供己挑选,难免会生出芥蒂。
上一世,亦是因着杨燕呢无心之举,让杨氏族内亲戚起了内斗。
杨诒欢正要阻止,但奈何杨燕呢手下人动作太快,她来不及阻拦。
众女眷挑挑拣拣,都选了自个儿喜欢的。
“这玲珑耳坠真好看!”
“是啊是啊,你看我选的这个比目双佩,晶莹透亮的。”
“……”
得了心仪之物的人自然心中欢愉,但也有不甚高兴者。
“呵,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至于这么拿出来送人吗?”
这是杨家旁支五房的嫡幼女——杨愫语。
杨愫语年纪与杨诒欢一般大,一袭淡紫色海棠云绡裙,头上带着翡翠华胜,玉兰花步摇,虽面容姣好,却面露讥笑。
一时间,无一人敢搭话。
杨愫语的父亲亦是武将,还是杨将军的心腹,跟着杨将军出生入死过,因此五房在杨府的地位很高。
杨五将军素来疼爱杨愫语这个小女儿,故在杨府,无人敢对她不敬,甚至位比能与杨将军本房的子女。
但说实话,杨诒欢与杨愫语关系平平,只是维持表面功夫罢了。
“愫娘,可别这么说。”杨家四房的大嫂子打圆场道,“燕娘有这般心思,已是好的了。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送礼啊,就是这个道理。”
杨家四房的大嫂子姓庄,亦是出自四大世家的贵女,平日深得卫澄殷喜爱,故而与杨诒欢本房的几个嫂嫂一并掌家。虽然平时都笑语盈盈的,但处理正事儿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这种时候,也只有她敢出声劝阻了。
“嫂子这是哪里话?小妹没有别的意思。”杨愫语不好拂了庄氏的面子,只好道,“只是燕娘的礼物只说是给姊妹嫂子的。这旁人,也能领着吗?”
这话说的是谁,在座的心知肚明。
杨府面积大,住得都是本姓之人,但人多,上门的亲戚也多,难免有些摩擦。
杨愫语这话点的,就是那些上门打秋风又赶不走的亲戚。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愫语妹妹真真儿聪明伶俐,”此时,传出一道清扬的女声,“大家也别往心里去,愫娘年纪轻轻,说话直爽了些。都是一家人儿,多多见谅。”
这话就是在点杨愫语。
他们借住杨府不是寄人篱下,求全杨家,而是因为亲戚情分,互相帮衬。
仔细看去,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身着烟粉色如意百褶裙,打扮得十分简朴,但胜在容色。
她生得很俊,又水灵,虽是闺阁少女却有着妇人一般端庄雍容的风情,与其他娇娇少女们极为不同。
祕浊清,杨家旁支七房二夫人的外甥女儿,出生商贾,颇懂诗词。此次进洛阳就是为了进宫选作公主伴读。
祕浊清平日为人清高,在杨府与众人皆交好,从未与人起过摩擦,连杨老夫人都对其称赞有加。
可她越是这般表现,就越让杨愫语心里不痛快,故而处处与祕浊清作对。
祕浊清也晓得杨愫语的性子,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并不多理会,只是一味忍让。
今日杨愫语的话,点的就是祕浊清一家。
她们借着杨府夫人妯娌的关系,光明正大呆在杨府,没有半点儿做客的规矩,还让杨家帮他们祕家大房收拾残局。
这搁谁瞧了不避而远之,但杨家人碍于亲戚面子,该帮的还是都帮了。
见众人冷场,祕夫人只好笑着打哈哈:“瞧我们家大姐儿这张嘴,真真让人头疼。”
众妇人也笑着应和,并不多言。
毕竟她们是嫁到杨家的女子,身为杨家妇,自然偏帮杨愫语。像祕浊清这样的外来亲戚,若家中有些权势倒好,若无,那只有遭她们冷眼的份儿。
杨愫语虽然嘴上说着“只是玩笑话”,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只是杨五夫人给她使了个颜色,杨愫语只好消停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子,就都散了。
杨诒欢没有直接走,而是在里屋与杨燕呢说了几句,大多是提醒她近日多留几个心眼儿的。
毕竟杨愫语和祕浊清是在杨愫语的清莲苑闹了矛盾,难免迁怒于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虽说明着不会怎样,可暗里总归会使绊子。
杨愫语虽骄纵,不通后宅之事,但有杨五夫人的帮助,出手自然狠辣。
而祕浊清虽出身商户,平时从不耍手腕,但也是个有心计的,不然怎会将杨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这两方若较着劲,吃亏的最后只有杨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