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营中好吃好喝又是数日,倒是再未遇着那般规模阵仗,若还不是王吉有意询问,还觉风平浪静。
那次贸然误入军阵,王吉本以为接着一场恶战,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贾肆除了找到王吉,又“问责”了几次莽撞,便忙碌奔走,难得寻着其身影。
王吉也未得过且过,还记着离别时细道人所交待之事。四处打听如何前去津素城,无人知晓,甚至自称走南闯北多年的贾肆,都对津素二字,或地或域,闻所未闻。
无法,王吉这几日赏过了海边风景,又观摩过军中枪阵。除此以外只好静心打坐,钻研那《养命炼形录》,起初还读不甚解的篇章,逐渐有了心得,结合细道人所编注解,意识到自己大抵是练偏了道。
原本王吉先前炼法只为疗伤补气,而此法中补气治病仅是附带而已。
真正养命炼形总的概述,现就有细道人所注:
“修道如苦海过舟。人之形如小舟,人之神如舟子。纳气以炼形,再养气锻神魂。惟有巨舟长桨,才载得顶天法相……”
简而言之,炼形炼神两手抓的事情,打坐纳灵气都拿来炼体,倒是王吉偏袒了。
思绪至此,王吉才意识到,为何那仅是基础术法的御石,自己都无能为力。好比一人走路,只迈左腿,能走得快吗?不摔跤已是万幸。
境界修为上的炼气稳固,身形体魄的精雕细琢,却仍然术法造诣上的门外汉。
可为何《神光术》得以信手拈来,就算反复持咒,也未有灵气枯竭所致的头晕目眩感,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王吉甚至尝试一日一夜,只要醒着便双目覆神光,确实如其所记载“诸多泛用”。
盘坐中的王吉睁开双眼,察觉有脚步渐近并停留帐前的声响,果不其然一道熟悉嗓音。
“王吉可在帐中?”
王吉掀开门帘,抱拳拱身。
“你我都不是江湖人,何意做此客套。”贾肆调侃道。
王吉笑言道:“贾军师日理万机,小的礼多不怪……”
贾肆啐了一声,“才几日就学着糙老爷们贫嘴,有正事,林将军有请。”
王吉笑容玩味,“这都几日了还来问罪?”
这几日被贾肆念叨多次扰乱军阵,王吉也是有些忍不住的气闷。心中总想着,怎不提自己那几手指哪落哪。
贾肆撇了撇嘴角,解释道:“那事早就翻篇。你当众施术,将军心里敞亮着,是有事相商。”
王吉不解地望着贾肆,脚下倒是主动挪步。
贾肆紧跟轻声说道:“那日敌袭,林将军受了轻伤,才拖着今日相邀。”
“怎么可能?”王吉惊讶,又生怕自己大声惊扰。
“等会你就知道了。”贾肆眼神示意前方,加快步伐。
平平无奇的灰蒙帐篷竟是主帐所在,前后紧挨,略显拥挤。
贾肆呼唤一句便自入内,王吉紧随其后,帐外人来人往,倒确实纷纷投来视线,又迅速撇开脑袋。
帐内高大男子负手而立,身负全甲腰挎宝剑,身前横搁一柄长槊。
随着男子转身,叮叮当当声响,瞧得出来铠甲不轻。又见其须发韧张,气态凛然,却也难掩神情疲惫。
王吉挺直腰杆拱手说道:“尾山人氏王吉,见过林将军。”
尾山可不仅仅指的尾山城,往往城外十里八乡数不清的小镇村子也属尾山。
林将军摆摆手,将二人唤至身前,探着身子轻声说道:“咱们先不整客套话,王仙师,先瞧瞧棚里有没有脏东西。”
言毕将军撇了撇嘴表情复杂,神神秘秘模样。
王吉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贾肆这有什么名堂,贾肆苦着一张脸,抬抬手示意照做便是。
王吉默念神光咒文,双手掐诀,顿时双目肉眼可见得泛着金光,四处打量。
一无所得,仍不放心,又在将军帐中踱步来去,翻翻找找。
倒是那杆长槊时而闪烁,时而蕴沉。王吉不解此中意义,回想玉简可有文解,又毫无头绪。
正准备开口询问,倒是林将军先一步解释起来。
“早几日本帅总是不经意间心绪不宁,总觉得有脏东西跟在咱身后。”将军说完着还不忘回身瞧了瞧,“那日贼寨来袭,正望着贼船退去,忽感后脖一凉心生警兆,随后便是护肩护颈间刺痛见红,应是一柄短剑擦着护心镜捅到内甲。”
将军停顿了几息继续回忆,“半辈子武人,本能反应伸手一探,确实触碰到身前贼人。可那时白日当空,无论是身后数名贴身亲军,还是我自己,什么都没瞧见,真是白日见鬼。”
王吉闻言便自然而然猜想,必是对方趁乱而来的修士,哪有什么鬼怪。
将军可能对此不甚了解,贾肆难道未曾提醒?
念头至此,王吉便沉声道:“应是仙门中人,鬼物不会使此等手段。”
“什么仙人鬼怪,帮我的便是神仙老爷,害我的就是作怪恶鬼。”将军嗔怒闷声,继而又话音一转,“倒是你这娃儿说话怎么文绉绉,怕不是就读过几年书。”
王吉苦笑,心想这将军倒是直爽,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旁贾肆悄悄拿手肘戳了戳王吉身背,王吉仍是无可奈何,帐内三人皆是默不作声,相对无言。
“我有法子。”
林将军蓦地开口,王吉二人正等着下文,却听到将军朗声喊道:
“小林侍卫!遣几好手一道将我那沙盘搬来!”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估摸着军中大半将士都闻得其声。
待得青年侍卫领着三人,将那四方四正的沙盘摆于当中,一时帐内拥挤不堪。
“来来,我们再调整一下营内排阵……”林将军嘴上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王吉,倒是没着急于使眼色。
王吉心中了然,看似一直盯着沙盘,脚步却一点点挪到了营帐出口,假意错身之时,伸手至小林侍卫腰间,悄悄道出一声。
“借我一用,你且宽心。”
话音未落,王吉当机立断,抽刀出鞘,朝着营帐一角落空处狠狠劈去。
“铛”的一声,刀锋所向处亮起莹莹金光,竟是术法护罩凭空亮起。
王吉见状又是横劈竖撩,那金光好似发出破裂声响,此刻帐内众人到底是瞧得模糊。
那处角落隐约显出一道青衫身影,逐渐清晰。待得其拔剑出鞘,全然明了,青年面容略带几分稚气,只是其满脸的煞气跃跃欲试,分不清是那诡计识破的恼羞成怒,还是蓄势已久欲作雷霆一击。
“抓刺客!”
林将军因此人负伤带红,寝食难安多日,早想上前生撕了对方,可苦于这营帐狭小又站满了人,只得大吼一声,心中念叨已然这般,插翅也难飞出半尺。
可未想,此贼人居然手持青锋,刃尖又冒出几寸剑光虚影,显然是那武艺大成所谓的剑罡,将军见此又不禁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