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些日子的场景浮现，我乐呵起来，思绪飘起，待回神来，才注意到陈浩盯着一处发呆，似乎也在回忆。

没打断他，我自顾自又开始讲述，

“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发现你姐居然只用老人机，平时除了上班，教你读书外就只有看书一个爱好，于是后来我养成一个习惯，出差见客户的时候会先在当地书店挑几本书回来送给她。”

说到这，我忍不住又露出笑容，仿佛递书给琳就在昨日。

喝了口水，我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向远处，又絮絮念起来，

“她喜欢跟我描述她看书想象出来的画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又捡起来画板，画出那些画面送给她，她保存的很好，那些画现在还一张不少地放在家里。”

我转过头，和刚好抬起头的陈浩对视，

“那年你生日，我和你姐带你去游乐园，在门口拍了合照，你姐把照片洗出来放在相框里，那是我们第一张合照，她偶尔拿起来看的时候就跟我抱怨为什么站得靠那么远，如果能再靠近点多好。”

陈浩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蓄在眼眶的眼泪落下，自言自语般低声回道，

“阿姐最喜欢吃雪糕了，去游乐园那会雪糕要六块钱，我想买给她，她板着脸教训我六块都能买半条鱼了。”

说到这他有些哽咽，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可我一说自己也想吃，阿姐最后又给我买，她老这样，关于自己的总计较得失，关于我的又总退步。”

我没回应，眼睛透过窗外。

外面似乎起风了，树枝摇摆着，只是这窗挡下了所有声音，以至于我的耳边全是回忆。

白色房间里，单调的话一遍又一遍冲刷，那个春天似乎从天花板蔓延开来，琳牵着浩子的手，我和琳并肩走，游乐园里人山人海，到现在都已经模糊，只清晰地记得琳惊呼过山车好酷，四外张望，像个第一次看见喜欢玩具的小女孩，那时她的笑容至今刻印在我心里，只是如今忆起更多的是惆怅……

挤出来个略显苦涩的笑，我接上话，

“你那时候，吃一口故意嫌太甜就给你姐了，你姐哪里不知道，以前我们聊着聊着经常跟我提起，你以为她是高兴那雪糕嘛，她是高兴有你这个弟弟。”

“可阿姐再也回不来了……”

浩子突然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我……以后……我没姐姐了……”

靠着窗，鼻子一酸，我从没有像这一刻想抽根烟。

沉默了会。

走到浩子病床旁坐下，忍着悲伤，我知道浩子能不顾一切大哭，能寻死去见琳。可我不能，这个家还欠着债，琳病重借了很多钱，浩子还要上学，爸妈还等着我养老。

也许我应该像浩子一样什么都不顾跳下河去见琳……

这个念头一升起马上被我压下，我不能那么自私。

吸了吸鼻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浩子，伊琳离开，我比任何人都难过，伊琳离开那天我去朋友家借钱，回来的时候你姐靠着桌坐在窗旁，手撑着头看向窗外。”

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我抹了下眼睛，故作轻松地讲，

“伊琳病得很重，身子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虚弱，我不敢想她是多大的决心从床爬到窗子边，这两天，我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带手机，后悔在你姐最后的时候没在她身边，也许……也许我留在她身边她就不会离开了，也许我车再快一点，就能透过窗户见最后一面了……”

低着头盯着地板，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安慰浩子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滴落在地板。

“姐夫……”

掏出纸吸了下鼻泪，我抬头看向浩子，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声音带些沙哑，

“浩子，以后别叫姐夫了，以后我成不了任何人的姐夫，你是伊琳的亲弟弟，也是我的亲弟弟，晚些时候我跟爸妈商量一下，你认他们干爹干娘，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我们还是一家人。”

浩子愣了下，泪水止不住地流，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好好养病，别再想那些了，你姐在天堂看着我们呢，我们要越来越好。”

“好，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