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书慧收拾好慌乱的神情,走出了告解室——告解室有两个门,通往不同的走廊,她倒也无需假装不认识林河。
她一路向上,走过长长的阶梯,越过成群的主教,径直来到大教堂顶部的花园中。
这里没有接待人员,只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枯朽老人。这老人无需接待人员来告诉来宾该哪位进来,因为若是他不想,无人能够上到大教堂顶部,而能够来到顶部的人,便是他愿意见的人。
他便是索里,永眠者教廷的教宗,头戴三重冠冕的圣人,永眠者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之一。
此刻他并未身穿华服,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色布衣,垂首坐在长椅之上,面对着成片的白色眠花,似是已经沉沉睡去。
卫书慧来到索里面前,也不见礼,直接说道:“别装睡了,那么多主教都被你拦在下面,正常人都知道你没睡着。”
“不睡,亦可以闭目养神。”索里睁开双眼,看向卫书慧:“再说,我是永眠者的信徒,谁说我睡着了别人就能轻易靠近我了?”
“哦,那我能轻易过来,也说明你没睡着不是。”卫书慧说道。
“所以我这不睁开眼了嘛。”索里耸了耸肩,指着自己身边说道:“来,坐吧。”
等卫书慧坐下,索里又说:“我就要死了啊。”
卫书慧看向身边的老人,说:“我以为你不怕死。”
“任何生命都会怕死。”索里回道:“按你们的说法,这是铭刻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
“如果你真的怕死,就应该尝试开海。”卫书慧答道。
索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你要是也来劝我开海,我就也把你赶下去。”
“下面那些主教,都是来劝你开海的?”卫书慧问道。
“还不是你们这帮穿越者闹出来的。”索里不耐烦的说道:“一个个的知道我命不久矣,都压抑住心中暗喜,虚情假意的跑过来劝我慎重三思,让我开海。”
卫书慧沉默片刻后,说道:“还是有些人真心希望你能活下去的。”
“是啊,你就算一个。我活着你们这帮穿越者还算安全,我死后那帮混蛋指不定会对你们做什么呢。”索里瞥了卫书慧一眼:“你当然希望我活下去。”
“即便不为这个,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卫书慧说道:“你是个好人。”
“哈,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卡’?”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卫书慧摇摇头。
“行了,不谈这个了,说吧,我到底还有多长时间。”索里问道。
卫书慧只知道索里会死,却不知道对方具体死在什么时间,这种细枝末节很少玩家们不怎么会去记——但有一个人不同,哪怕只是无意,他也会记下这些东西。
卫书慧在和林河闲聊之时,向他询问了索里死亡的具体时间。
“你应该能听到我们在告解室中的对话。”卫书慧说道。
“但我不会。”索里摇了摇头,说:“告解室是人们向神明忏悔,倾诉烦恼的地方,我不会让我的感知蔓延其中。”
“五月。”卫书慧答道:“五月十七日,教廷对外公布了你的死讯。”
“还有一个半月啊……”索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愿意开海,那就不止一个半月。”卫书慧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索里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他的手上空无一物,但随着他的动作,卫书慧却能感到一股庞然之力正在对方掌中凝聚,压的她喘不上气来,而两人周围洁白的眠花亦是无风自动。
“你看,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只差临门一脚。”索里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说道:“只要我愿意再往前迈出一步,我就能暂时逃避死亡的阴影……”
索里将手臂放下,那股力量转瞬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但大口喘气的卫书慧明白那绝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仍在摇摆的眠花就是最好的佐证。
“所以,你为什么不想开海?”卫书慧缓了口气,问道。
索里转头看向卫书慧,反问道:“你相信神明吗?”
“不,我是个无神论者。”哪怕对面是教宗,卫书慧依然如此不加掩饰的说道,她清楚在对面这个老人面前撒谎没有意义,而他亦不会因这种事而生气。
“为什么?”索里又问。
卫书慧一下被问住,为什么她是无神论者?她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