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夜维持着看似镇定的面部表情,就着被罪魁祸首憋着笑扶至溪边石块坐下的姿势一边微皱着眉等发麻的双腿缓过劲来一边分别将手中那两张丝毫没有被水浸湿的神奇签纸放置在双腿的左右两侧:若不是她还记得哪边是自己的那份说不定就要将看起来几乎一样的它们……等等?
无意中瞥到另一枚签上的文字与注解真夜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住了又仔细地往下看了几眼才对比着看向了自己的那一份
“啊啊,果然是这样呢。”
鹤丸笑着从她膝上取走属于他的神签,专注地研读其内容的同时也不禁语气轻快地道:“神明大概只看得到审神者的命运吧……啊呀竟然是大吉?这可真是惊人呢。”
真夜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显现的签文内容上:“怎么会……”
“笨蛋主人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啊?”失笑着在少女身边并排坐下鹤丸一见她那满是纠结的表情就猜到她大概又钻进什么奇怪的牛角尖了“很简单嘛换个角度考虑,这说明在神明大人的眼中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之类的存在也说不定呢?好啦好啦,不如还是先看看祂说了什么吧?”
说罢也不等她反应过来鹤丸便兴致高扬地念出了手中打头的四行和歌式签文:“灾坎时时退、名显四方扬、改故重乘禄、昴高福自昌……唔,底下的注释是灾难消退之后运势会慢慢回到你的身上你的名声会传遍世间就好的意义来看将无人不知你的存在……唔啊,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真夜低头,自然也随着付丧神继续念诵的清朗嗓音、将剩下那两行注解文字看入了眼里:你能改写过去发生的事无论是名声还是实际生活都会因此得到幸运出人头地之后,你的福运也将变得繁荣繁盛这是在明示她是个干大事的料吗?
不过其他暂且不多提,就第一句的前半释意来看,这签还是说得挺准的最近她在现实中遭遇的各种厄运确实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至于后面那些模棱两可的假大空吹捧赞美,真夜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便伸手将签纸翻到背面,转而去看那些提到具体方面的、她也更在意些的占卜内容。
望着某行由假名简单排列组合起来的短句,少女忽然感到一股毫无缘由的酸涩不受控制地冲上了鼻腔。她几乎是在无意识中捏紧了垂于膝上的左手,在内心反复着告诫之语这只不过是游戏中拿来诓人、让玩家产生代入感的随机签文罢了,完全影响不到现实中的任何发展与走向但奇怪的是,那股仿佛被什么鼓励了似的、天真而又幼稚的释然和动容,为何又如此真实呢?
鹤丸倒是觉得反面这些才说得不清不楚:他怎么可能知道审神者有什么遗失物或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啊!更不用那个说终有一天会实现的愿望了!也就写着“万事皆宜”的恋爱卜示还看上去比较靠谱?
那些问题着实挠得鹤丸有些心痒难耐,但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审神者那满足自己这有些多余的好奇心时,自刚才开始便望着清澈水面出神的少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然后晃动着双腿从坐着的溪岩上跃回地面鹤丸甚至还注意到了她险些被脚边石块绊倒的小细节。
真夜稳住身子后,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咳咳,那么签也解了,接下来的话……鹤丸先生是想折回去看神乐呢,还是去宝物殿?或者直接就沿着山道上后面这座神山了?”
“我怎样都行啊,主人就按照今天你想做的做就行了。”鹤丸没什么所谓地应道,不过在看到少女亮起来的双眸后,他又笑着补了一句,“啊啊对了,哪怕玩得尽兴了,也别忘了昨天答应过我的事噢?”
“才、才不会忘的好么!”真夜心虚地提高了音调为自己辩解道,“本来今天就是准备……那个……”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过了那么多天,主人其实是想赖掉那个赌注了呢。”鹤丸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外套调笑道。
真夜将脸撇到一旁:“惊喜是需要时间去准备的好么……今天回去之前肯定会让你看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满心期待地等着了?”不知为何,鹤丸发现自己说完之后,审神者的眼神似乎变得更游移了。
不过这点微妙的异样也很快在接下来被排得满满的行程中消散了。
观看巫女们的神乐仪式时还算好,曾于神社中接受过参拜的付丧神还能给眼中已然燃起热度的审神者科普一些偏门的神道知识到了宝物殿之后,若不是碍于那里庄严肃穆的氛围,这一人一刀八成都要拿出小学生参观博物馆的架势,将那些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的器物从里到外研究个透彻。
而这副小学生春游的即视感,也在二人走上那条满是旋落花瓣铺就的山道后晋升为中学生的水准。
“要不要带些原材料回去做樱饼?”面对审神者随口玩笑似的提议,付丧神竟还认真地抱着双臂考虑了一番好吧,收回前言,摆脱了低龄负面状态影响的大概只有真夜而已。
但照着最初的巫女小姐姐所说的那般,携带着进入神社前抽取的那枚御神签走入樱花林、并到达了第一个有缘之地的两人却先是懵了好一会,最后才由真夜无奈扶着额发出的叹息打破了沉寂:“……也不用说什么就来什么吧?”
没错,才提到某样她爱吃的甜食,眼前为他们敞开了大门的林间木屋俨然可见其内厨房的布置及各器具,门外设立的木牌上则写着一行再显眼不过的标语提示:“来一同制作软软的、甜甜的、充满lele的樱花饼吧!”
如果不是鹤丸眼尖地发现最底部还标注着“完美制作可获得春日祭限定特制樱饼配方和小判奖励”的小字,真夜估计要被这莫名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恶寒标语震得扭头就走了。
而当真夜最终将那份轻薄却弥足珍贵的配方拿到手后,她不禁在感到疲惫的同时也心生了无限的自豪感:那标语中说的“一同”还真是一同啊!刚一走进这间木屋,她的右手就被某种不知名术式构成的白色光圈像手铐似的和自家鹤丸的左手锁在了一起天知道她是如何克服了某些人为制造的地狱级难度、历经苦难地完成了制作工作的啊?!
直到他们接连去了几个所谓的有缘之地、并完成了对应的挑战,真夜才突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改了版的秘之里么?看看这熟悉的跑图套路!看看取代了玉的各种奖励和小判!简直就是来自官方的恶意!故意用一些看似诱人的奖励差使她跑遍地图!
……啊,请让这恶意来得再猛烈些吧。
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小判进账提示,真夜不觉有些喜上眉梢,而这些微的喜色在她无意瞥见身旁白衣青年的明朗神情后便蔓延成了一抹笑意。
“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偷乐什么呢?”注意到她的表情,鹤丸笑着打趣道,“还是说,刚才的游戏还没玩够?要不我们再折回去?”
“别!”真夜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唔,我以为主人刚刚玩得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最后还是射中了目标嘛。”
“那、那也是因为有鹤丸先生帮忙才做到的啊!”
“但是要求不就是让我们一起拉开弓弦、将命中的红笺单手系到竹枝上么?”鹤丸说着,还在某个词处特意地停顿了一下,这才端着下巴沉吟起来,“说起来,这好像和那什么七夕节的习俗有点像吧……”
面对似完全对之前满是暧昧的气氛毫无所觉的鹤丸,真夜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回应的话语她真的不想回忆起当时自己正全身心与那把看似轻巧的弓奋斗,突然冷不防被对方的身躯从身后贴近、就连双掌那温热和富有力道的触感也一并传到了她的十指与双手手背上。当然,最可恶的还是对她做出这类似调戏行为的付丧神,竟在松开手之后便笑得没事人似的,还开口调侃她“快要烧着了”?!
好气啊。这家伙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性别意识吧?
她委屈地轻哼一声,伸手触碰了下外套口袋深处的某样东西,果断决定还是等准备走的时候再把它交给这只从不消停的搞事鹤。
但在她将手取出口袋时,陡然觉察到了某件让她几乎瞬间冒出冷汗的事,登时停下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吗?”见状,不小心走过了的鹤丸后退了几步,重新站回自家审神者身边,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突然开始在两侧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的举动。
将两边的口袋都翻了个遍,还有多余的樱饼也被她放到了一边,那样本该存在的物件却已然不见踪影。真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鹤丸先生,那支鲷鱼形状的御神签在你那边吗?”
“没有啊,那不是主人一直拿在手上的么。”此言一出,鹤丸立时明白了她会作出这般表现的缘由,“莫非是不小心忘在哪了?”
真夜微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之前的流程步骤,可以确定在进入之前那座道场前、那支御神签还好好地被她握在手里的,也就是说……
“啊,糟了。”她瞬间回想起自己在尝试拉开那张木弓时、随手将神签放置在一旁的无心之举,不由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现在回去拿的话……”真夜说着都觉得没底气。
“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先不论其他审神者已经在那个道场里的可能性,没有那只小家伙的指引,我们应该也找不到刚才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呢。”鹤丸在旁分析道。
“呜……”真夜垂下头,发出一声灰心的气音:她怎么就犯了这种把钥匙忘在家里的低级错误呢?
鹤丸倒完全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她低垂下去的小脑袋:“好啦好啦,不就是不能直接走到某个地方而已,现在的我们应该还是在神山上的吧?这样的话,只要找到山道不就没问题了!”
真夜眨了眨眼,抬起头:“……是哦。”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啊?
重振精神的审神者跟在付丧神身后再度上路。这回没有了御神签的影响,他们不多时便走出了那片似是永无尽头的樱花林,踏上了四周灌木逐渐变得茂密起来的坚实土地。因此真夜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将白色的足袋再稍稍往上拉了些许,以防她那一小截露在外面的脚腕皮肤被草丛中可能存在的虫蚁当作啃咬目标。
落足于败叶枯枝发出的噼啪声与发饰金铃的清脆叮铃似成了这一片密林中仅剩的响动,而原本还在林间洒下点点亮斑的阳光也渐渐被头顶变得繁茂的枝叶遮挡得完全无法窥见分毫了。
真夜不由地伸手拉住了身前为她破开道路之人的纯白外衫,引得对方回眸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这个方向,真的没问题吗?”她松开了无意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犹疑地问道。
“安心地交给我吧!”放任了她拽住自己外衫的举动,鹤丸信心满满地宽慰了少女几句,“再怎么说我也是年上的一方啊,肯定要比主人在野外方面的经验丰富得多了。”
暂且不论听到这句似乎有些糟糕的台词而不自觉走了神的真夜,回身继续用武器开辟前进道路的付丧神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轻松以多次转移时空积累下的出阵经验,他可以隐隐感受到这片山林、乃至整座神山上散发出的气息或许并不像入口神社处的那般单纯。
正不觉陷入了某种深思,前方的视野却豁然开朗起来。鹤丸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仍旧继续向前迈步的少女一头撞上了后背。
真夜揉着有些发疼的鼻子从那发出淡淡皂香的布料中抬起头,侧身越过青年的肩膀向前看去,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现在难道已经到晚上了吗?!”
无怪乎她会如此惊异,于密林尽头展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隅被院落圈隔起来的深蓝夜幕,大如圆盘的满月洒下静谧而明亮的月辉,过于明亮的夜空中甚至很难看清微弱闪烁着的星芒。
不过比起莫名其妙地把关注点放在天空的审神者,鹤丸显然要正常得多他正细细端详着这个有些诡异的院落正中设立着的、一座简陋而荒凉的石质神龛。
“那是……”此时的真夜也注意到了那座寒酸得可怜的小小神龛,上前几步后才想起回身招呼自家刀剑,“我们去看看吧?”
“神名……有点看不清了呢。”来到那座倚靠着一棵巨木被人搭建起来的简易神龛前,鹤丸望向刻在石匾上已然不甚清晰的那行小字,不由轻轻地叹了一气,随即转身打量起这间似仍残留着生活痕迹的院落来被反锁着不能从这一侧打开的院门,爬上外墙和篱笆的藤蔓,放置在角落里、样式很是古旧的清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