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筵摆在水阁,四面是荷塘,四月中,荷花未绽,只有莲叶,很是清凉。
珠光宝气阁是商业组织,又和江湖挂上钩,简单来说,就是黑白通吃。霍天青给许多平日里有来往的黑白通吃的人下了帖子。然而,这样的人,不是热血上脑的江湖汉子。他们大多坐拥万贯家财,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敏感得很。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儿,够他们脑补出许多东西。他们才不肯在这个时候蹚浑水呢。于是,到最后,来的,除了李婉娘,就只有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伸龙马行空。还有一个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受人雇佣,当然要听老板的。
李婉娘少在江湖上走动。打理君四姐交给她的产业就让她熬出皱纹了,哪还有心思理会不相干的人?业界的人知道她的厉害,纯粹的江湖中人却是不知道的。遗憾的是,霍天青这回请的主客,一个叫陆小凤,一个叫花满楼。后者虽然算是大家公子,却向来不理那等俗物前者,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在男人的眼中,女人总是柔弱的。李婉娘恰恰是一个容颜姣好的女人。小桃模样不够娇艳,也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在宴席上,被男人用挑逗的眼神盯着,感觉很糟糕。偏偏那人还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李婉娘不能做出激烈的回应。她不但不能冲过去给那人一巴掌,还要看着小桃,免得这不省心的丫头跑过去阉了那男人,当真是让人心力交瘁啊。
不得不说,陆小凤对闫铁山发难的时候,李婉娘松了口气。总算来点儿热闹的能转移小桃的注意力了。
为了能让小桃看明白这里头的是是非非,李婉娘早将当年的金鹏王朝那点儿事告诉了她。霍某人的安排,李婉娘也说了。这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总是瞧不起普通人,却不曾想过,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过那等刀口舔血的日子,庞大的人口基数,注定了,那些普通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李婉娘就是透过这些普通人收罗消息的。
开了上帝视角,看陆小凤对闫铁山的为难,小桃觉得,这人好笨啊,竟被这么几个人骗得团团转。这小丫头,不会想到,易地而处,自己怕是会被骗得更惨。当然,她也不会去“帮忙”,若是叫她见着了那么多的钱,她怕是会全自己吞了,拿回去讨好她家君姐姐。
西门吹雪的出场,让小桃好奇的看了两眼,随即失望地收回了视线。这位剑客名声不小,少有人没听说过。小桃会好奇,实属正常。可是,在小桃心中,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满嘴脏话的糙汉子,西门吹雪太秀气了,不是她的那盘儿菜。妹子,西门吹雪太秀气,那花满楼是什么?小桃妹子答道:当然是娘娘腔。
江湖文明的西门吹雪当然不是只靠着俊秀的外表闯天下,人家手上功夫硬气得很。看着这人三两下就砍掉了珠光宝气阁请来的据说很有来头的保安,小桃对他的印象略略改观:这小子长相不够男人,本事还是挺男人的。可惜,这样的欣赏,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之后的混乱,李婉娘和小桃只护着自己。那些人看她们两个“弱”女子没有插手的意思,也忽略了她们。那闫铁山逃跑未遂的时候扔出的暗器属于无差别攻击,擦着了这两位。李婉娘和小桃不是主要攻击目标,又闪避及时,没受伤。等暗器被击落,露出本来面目,小桃撇了撇嘴:用珍珠当弹珠,真是有钱人。
就在闫铁山武力对抗失败,准备抗辩的时候,这个有钱人被人从后面来了个一剑穿胸,死了。杀他的,是一个身穿黑鲨鱼皮水靠的美丽女人。这姑娘自称是“丹凤公主”。
小桃盯着这个保养得宜,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女人,酸溜溜地说:“公主?哪有公主自己动手杀人的?不都是下属来嘛?掉价!”
丹凤公主神情哀婉地看着小桃,后者在那双美丽的眼眸注视下,哼了一声。那陆小凤和丹凤公主关系暧昧,见不得美人儿受委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能对小桃这样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呢?为了给自己的女人出气就为难这样一个女孩子吗?这姑娘的话,也不过是略有冒犯罢了。
小桃只是个小人物,在场的大人们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西门吹雪看着丹凤公主,冷冷地说:“你也用剑?”
丹凤公主不明所以,愣愣地点头。
“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西门吹雪说。
“为什么?”丹凤公主面上带着吃惊和委屈,问道。
“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西门吹雪说着,挥手毁了丹凤公主的剑。
“剑是人家的东西,怎么用你管得着?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不赔钱吗?”小桃嗤笑道。什么“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在她的眼中,那不过是一件武器,可以杀人,可以剁狗,也可以砍木头。她会杀人,也会用剑杀人。背后偷袭也好,正面对抗也好,淬了毒也好,总之,能把人宰了就得了,哪有那么多讲究。而且,自己讲究也就罢了,管别人做什么!无意中中了一枪的小桃,现在看西门吹雪各种不爽。
在场之人耳力不弱,小桃也没有压低声音,她的话,众人都听见了。西门吹雪冷冷地看向这个不尊重剑的丫头。花满楼紧张地注意周围的动静,似乎随时准备救人。陆小凤为难地看着西门吹雪,似乎想劝他不要欺负小孩子。霍天青冷眼旁观。丹凤公主仍端着公主的矜持,看向小桃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感激。
李婉娘轻笑一声,上前半步,挡住小桃,直面西门吹雪。她说:“西门小哥儿,你可还记得奴家?”
西门吹雪一愣,冷冷地说:“是你。”
“是我,难得你还记得呢。”李婉娘娇笑着说。
“婉娘,你怎么还认得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小桃问道。
李婉娘幽幽一叹,说:“奴家本就不是良家女子,认识的男人,自然都不是好样的。唉……可惜啊,当年玩弄过的美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不讨喜的模样,真是岁月如刀啊……”她抬手抚摸眼角,似乎在哀叹年华的老去。
众人:“……”把“玩弄”这个词和西门吹雪联系在一起,他们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