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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1)

黑夜的大海,每一朵浪花都静默的望着这个喧嚣的世界。它们就像潜伏在水里的人类,露出两只沉默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的过往。

我在大海中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方,有一个飞的很高很高的风筝,而牵着风筝另一头的我,在往海里下沉。风筝很高,大海很大,而我在挣扎着下沉。恐怖,绝望,窒息,死亡……

一个拥有蝴蝶翅膀的男孩翩然而来,他送我一朵很香的花,我便重新呼吸自如,走在水上也如履平地。我看见他的眼里有一个又一个亡灵飘过,他有一双充满了灵魂的眼睛。少年的左肩上站着一只大红色闪着金光的蝴蝶,右肩则是一只纯黑透明的蝴蝶。而少年也是一袭黑色古装,清秀俊美的脸庞再加上那显眼的大红翅膀,肩上两蝶反倒成了很搭的装饰。我感激的说:“谢谢,我该怎么报答恩人?”少年低眉羞涩地说:“何足挂齿,叫我千魂就可以了,这是托梦蝶(左肩红蝶),他是龙潜(右肩黑蝶),他俩都是我弟弟。”我:“弟弟?你们怎么长的都不一样?”千魂看着我,笑着说:“可能因为我属于星蝶,托梦蝶属于梦蝶,龙潜属于隐蝶。”我一抬头目光与千魂对视上,从他的眼里,我看见了自己前世的灵魂,万世千魂,一双双魂眼正含情脉脉的望着我,前世与今生的对望。我吓的后退一步,千魂看着我,然后默默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声:“再见。”兄弟三人就不见了。我想道歉已来不及,心里有点难过。

我刚从海面伸出头,看见不远处很多穿着黑色长袍,手提明灯的鬼,他们的长袍一直拖浸入海水中,显得异常高大。因为他们从头至尾被长袍包裹,所以根本看不清脸,或许根本没有脸。黑袍们一直在喃喃自语着,像是在举行大型祭祀或是在集体迁徙。仰视视角让我有自己将被黑压压大军踩碎的压迫和恐惧,我又藏入了海里。海中看见黑袍们根本没有脚,他们都是飘浮在海面上,而他们的黑袍或许就是他们的灵魂与身体。

黑袍提灯大军走过后,整个大海都在晃动,白色的夜,天空飘起了雪,像是在烘托一种阴森的氛围,迎接更恐怖的东西。潜伏的灵魂,漂浮的尸体,很快整个海面上处处是魂,灵魂随处飘荡,鬼魂无处不在。冥河镜魂,血娃鬼童子,梦岐画中仙,千年狐妖万年蛇精,魑魅魍魉,山魈旱魃,孤竹浮棺等等等,一望无际的鬼,我意识到真正的百鬼夜行开始了。百鬼千面,面面惧怖,有拿着人皮灯笼的鬼新娘,有拿着鬼皮风筝的九婴鬼胎。我刚想凑近看那个风筝,马上鬼头探海,我手中的花迅速变成一把巨伞,我的周围立刻被一道结界包裹。九婴的九个鼻子在我的脸上闻了一圈没闻出什么撤回了八个头,还有头一直看着我,似乎看见我了又似乎没看见我,看了好久才走。他一走,我松了一口气,伞变小,一回头看见一个小魂,吓得我一身冷汗。我跑到了深海,躲到了一个巨大的海螺里,即使到了深海我依然能感受到强烈的欲望,我心想:真是百鬼夜行,欲望满身啊!一转头看见小魂也在海螺里,我吓的远离他,往海更深处跑去,小魂一直跟着我,阴魂不散。

因为小魂全身自带荧光体质,尤其那双眼睛就像两个行走的电灯泡,这也使我们周围不那么黑,但我不敢回头看他,因为会被吓死。我撑着伞一抬头惊讶地发现大海在飘雪,雪花进入海水居然没化成水,而是穿越整个大海,落向海底,整个大海在下雪。这里的鱼都是满身逆鳞,我心想:深海真是极端生命的桃花源啊!我们越往下走,周围越黑,周身的海压也越强,小魂被海压压的在燃烧。后来,我往海下跑,他也不敢跟过来,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我硬着头皮往下走,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亮如白昼。这里就像真空一样隔绝与物外,海中到处都是飞翔的蝴蝶。有一只蝴蝶在放风筝,风筝飞的很高,却始终飞不出大海。整个大海都在不停地开花,微风吹过花海中红色的浪花,蝴蝶在大海中飞舞,我感受到整个大海在飞。再往下大海最深处,飘浮着两件大红喜服,喜服红色的飘带很长很长的飘荡着,像两个灵魂飘浮在海中。绝美,端正而又波光凌凌。衣服的旁边是一个大红棺材,显得十分中式恐怖。一朵雪花落在喜服上,喜服开出鲜红的花,花哭了,泪水变成蝴蝶飞走了,整个大海好像一个充满泪意的眼神,那么悲伤的眼神,大海在哭,哭出的泪水也在哭,我也情不自禁落泪,我的泪告诉我,这个海叫孟婆海,在这里,每滴泪都是前世的灵魂,每滴泪都有千年的记忆,可以见前世今生。到这里的人都会情不自禁流泪,这时我听见远方有哭声,我闭目细听,那哭声像来自另一个时空。这时,海水中一双双假寐的眼睛同时睁开盯着我,当我睁开眼时,它们又会闭上眼变成海水,不被我发现,就像在中国的日本学校,他们在偷窥着我们。

再细听,我看见雾气浓重的海面上,一队抬着鲜红的滴血的喜事大花轿,另一队则抬着阴深的渗血的黑色双人棺,两队穿插在海面呼啸而过,湿漉漉的渐渐消失在海角天边。两道血流绵延数千里,晕红了整片海,大海变得一片血红。突然,大海烧了起来,火焰冲出海面数千丈,海水如熊熊烈火,好像燃烧的不是水,而是汽油,整个大海烧的一片火红,海水也被煮的一片沸腾。

傍晚的天空,火烧云烧遍了天,天空如同正在燃烧的大海一般,天上一个海,地上一个海,中间两只蝴蝶在火光中起舞。

天亮了,海平面升起了太阳,耀眼的光芒。太阳上有两个舞了一夜的巨大火蝶,它们仍在不停息地跳舞,像用生命在太阳这个耀眼的舞台上跳最后一支舞,夕阳西下,在火红的舞台上,两只火红的蝴蝶依然在舞动,直到太阳最后一丝光亮从海面消失,它们的生命也在舞动着陨落。像是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祭祀一样坦然地陨落,它们落入了一片火红的大海,一段凄美的蝶恋,太阳和大海为它们举办了最后的葬礼。它们在夕阳下闭幕,夜为他们举行了最后的闭幕礼。大海在两只蝴蝶的殉葬中平息,停止了燃烧。我因为花伞的保护结界躲过一劫,整个大海一片焦土,唯有两件喜服所在区域完好无损,它们也因此堕入了无尽的轮回,无限生,反复死,海生万象,所谓一生一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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