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偶尔听来的消息,只知道原来大唐治下与交州东北接壤的岭南东道如今成了汉国,还曾因交州不服统属,派兵征讨过,只是大败于白藤江上。
而交州西北部的南诏国,如今也改称了大理国。
再后来,陈黑犀就出生了,黑小子出生那一年,交州土人吴权挟击败汉国水师之威,改交州为吴国,自称国王,擅制朝仪,私设百官。
不过称王没几年,吴权就死了,他死之后,各路豪强并起,交州也和中原故土一样,进入了征伐不休的乱世。
十几路豪强互相征伐,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唐人迁来峰州矫氏兄弟治下,之所以选择来峰州,是矫公罕和矫顺两兄弟在吴朝建国之前,就拥兵自立,自称是唐人血脉,之前曾与吴权多次交战,更向汉国称臣,一直宣称自己曾被汉王授予安南节度使一职,为大汉镇守安南。
虽然本地唐人都知道这家伙的安南节度使称号是自封,唐人血脉更是子虚乌有,但这家伙的话至少让很多唐人心中对矫公罕的峰州多了些亲近。
故此那些年很多唐人迁来峰州附近存身,结寨垦田,自耕自食,除了偶尔采买易物,纳赋服役,基本不出门。
这次本来大福师徒三人是要去峰州城的大清净寺抄录经文,为汉罗洞的村民祈福,陈黑犀和两名乡兵帮忙赶车兼护送,结果到了峰州城内,两个唐人乡兵带着陈黑犀找相熟的士兵打探消息时,获悉矫氏兄弟居然要对治下各个唐人堡寨加赋抽丁,这几日便要派兵下去拉人索粮。
顾不上抄经书,陈黑犀和两名乡兵连忙赶着车想要调头回去报信。
因为急着回去让大家早做准备,所以几个人选了抄小路求快,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抄小路时遇到了山林之中不服教化的蛮人,趁着陈黑犀几人休憩时,对这支小小的队伍发起了攻击。
若不是遇到了端着霰弹枪的曹天宝,几人此时恐怕已经全部死在蛮人之手。
听完陈黑犀的介绍,曹天宝喝着温热的咖啡望向远处夜色,总算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大概年代了。
吴权和吴国的这段历史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越南割韭……创业时,有许多越南人和他聊天,把他们国内的吴权比喻成大唐李世民,大明朱元璋那样的一代雄主。
不少人惋惜的表示吴权寿命太短,只当了五年国王,四十七岁就英年早逝,若是多活二十年,早就一统整个中南半岛,不可能还有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这些国家存在,只会存在一个庞大的越南帝国。
曹天宝觉得他们吹牛13时,还是很好的照顾了自己这个中国人的情绪,不然应该还会吹嘘吴权能北上一统中原。
吴权在越南后世评价很高,大多越南人认为吴权结束了中国对越南一千多年的侵略,带领越南走向独立,是越南民族主义觉醒的奠基人。
越南各处可见纪念他的庙宇或者铜像,曹天宝穿越前还看到越南人拆了高骈的庙,改建为吴权庙,他为了表示不满,还特意去对着那个反贼的雕像尿了一道。
民间传说中对吴权的吹嘘更是快要达到神话级别,什么出生之时有异象祥瑞,背生三星,自幼膂力过人,得过异人传授,精通排兵布阵之术,白藤江上以少胜多大破贼汉十万水军……
当时曹天宝听越南人吹完之后,还真的被唬住了,回去后还特意了解了一下,结果发现当时所谓吴国的领土,其实大概只有现代越南领土的四分之一左右,可能与现在的重庆市差不多大。
全国人口更是无法统计,因为当时吴国就没有统计人口的概念,只能是后世越南专家推断出,当时大概拥有七十万到九十万人的人口,而曾殖民越南的法国人则推断在吴国时期,全国人口在五十万到七十万左右。
问题是哪怕把交州比作重庆,吴权也并不是完全统治了交州,只相当于占了重庆市中心和某些交通要道,重庆各处郊县还处于豪强自治的阶段,只不过是表面上对吴权臣服,听他指挥而已。
听陈黑犀说起,吴权去世已经是他小时候的事了,按照大概时间推算,越南如今应该正处于吴权去世之后的十二使君时期。
吴权在世时,各个豪族俯首称臣,毕竟除了吴权,越南历史上还没有人击败过朝廷大军,这种战绩在当时还是非常唬人的,不过吴权一去世,吴国马上大乱,先是妻弟篡位称王,随后整个吴国爆发了长达数十年的所谓十二使君之乱。
没错,重庆这么大的地方,出现了十二位军阀,争雄割据,互相厮杀了很多年,陈黑犀嘴里的峰州矫公罕矫顺两兄弟,都名列十二军阀其中。
听起来有些春秋战国的味道,可是实际上看完那段历史之后,曹天宝实在想象不出重庆一下子涌现出十二个军阀是什么画面。
他印象中的军阀应该是民国诸如张作霖,曹锟那种动不动就拥兵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大帅。
把十二个大帅塞到重庆这么小的范围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
曹锟雄踞沙坪坝,张作霖自称渡口王?
这不是重庆各乡镇之间械斗吗?就算是被调侃为“村战”的日本战国,规模恐怕都比这十二使君之乱大的多。
与之对比,国内现在才是真正的群雄割据,正处于五代十国时期,也就是这数十年纷乱,让华夏无暇顾及交州这块自古以来的领土,也让交州这些土人有了之前不敢有的想法。
再加上后来宋朝建立,收复交州失败,也就不再视交州为领土,而是称之为列藩,正式把交州当成独立自治的藩属国对待,之后历经宋元,交州一直自称一国,直至大明永乐年间,成祖朱棣发兵灭国,重设交州布政使司,才把交州重新收复。
可终归离国太久,民心不附,且大明迁都北平,重心向北,很快交州再度谋反建国,只肯以属国之名臣服朝贡,明宣宗最终允之,至此,交州这块华夏自古以来的领土,被永远失去。
唉……想到这里,曹天宝忽然叹了口气,然后端起咖啡看了眼帐篷,大福在帐篷里,陈黑犀在帐篷外,两个千年之前的汉家儿女,都已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他白天调侃陈黑犀,想说千年之后,不止国内姑娘,连越南姑娘都不会嫁给他。
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如今哪有越南姑娘,只有自古以来的交州姑娘。
二十八岁的他仰头望向斑驳林叶半遮半掩间那轮明月,浮出一个念头:
自己穿越,也许不是偶然,多半是那位高王爷不满被越南人拆了庙宇,才用圆圈把自己这个民族主义者送来了交州。
如今故国正逢乱世,怕是归乡不易,那就不如暂时留下,待收复这一片秦疆汉土大好河山之后,一起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