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姐,那些人怎么还不走?”
兰兰躲在草丛里,看着远处马车旁坐着的几个人,那些人正是万花楼的打手,车里必定坐着许妈妈,柳莺莺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在等她回去。
村长夫人进村那么久都还没动静,想来,是跟阿絮他们达成和解了,只怕也正在村里等着她,现如今这陈家村对她柳莺莺来说就仿佛龙潭虎穴一般。
柳莺莺突然问道:“兰兰,若我告诉你,我真的是窑姐,你会怎么样?”兰兰摇摇头:“莺莺姐,你怎么可能是窑姐呢。”
“如果我真的是呢?”柳莺莺认真的看着兰兰,“你还认我这个嫂子吗?”
兰兰被她看得有些发慌,今日多次在心里呼之欲出的答案终于清晰了起来,她道:“你……真……”
柳莺莺点了点头,诚恳道:“是。兰兰,你大了,我也不再瞒你了,我就是万花楼里的柳莺莺。”
什么?!这……
听见她亲口承认,兰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想了一大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莺莺姐没有瞒她哥,既然她哥都不介意,她这个做妹子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何况,莺莺姐素来待她不薄,即便是窑姐又怎么样呢?娟儿也是窑姐,可也不影响兰兰觉得她是干净的好姑娘。而且,如今莺莺姐还怀上了她的侄儿。
兰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打手,拉住柳莺莺的手腕道:“莺莺姐,你去躲几天,我把她们打发走。”
看见小姑娘害怕却又坚定要保护她的眼神,柳莺莺欣慰自己没有看错。阿石总说兰兰太小,不让把实情告知,可是真正告诉了她,她却没有半点歧视,反而一心想保护她。
柳莺莺笑了,她道:“没事,兰兰,不用躲,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回去。”兰兰一点也不放心,她紧张道:“真的吗莺莺姐?真不躲一躲?”柳莺莺点点头:“听我的。”
又等了一会儿,看见阿石驾着马车往村里走了,那老三认出阿石,忙去车里跟许妈妈汇报情况,不多时,许妈妈一干人等也跟着来到陈家村门口。
随着老三的一记长鞭,马儿发出了尖锐的嘶鸣,这声音惊动了村头屋里的村长夫人和阿絮一干人等。
“来了,娘,扶我出去!”趴在床上的陈谦最先沉不住气,他想到自己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柳莺莺背后设计,就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马上出去亲眼看着许妈妈揭露她的真面目。
村长夫人道:“别急,谦儿,你好生在屋里歇着,若果真是她回来了,再扶你出去看。”陈谦哪里肯依,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有伤,直用两只手就要爬下地,阿絮道:“婆母,就让夫君一起出去看看吧。”
村长夫人白了阿絮一眼,这个儿媳哪有半点心疼自己丈夫的身子呢?但村长夫人也知道拧不过陈谦,只得用躺椅推他出来了。
“哟,是阿石回来了?”村长夫人走了出来,拦住阿石的马车,状似亲热道,“车里可是莺莺妹子?我可带了她一个老熟人过来与她相认了呢。”
那头,许妈妈也下了车,但她并没有进村,只是远远站在村头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阿石竟然真的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世间还有人能熬过她的毒枣茶?
许妈妈恍惚了片刻,听见村长夫人的声音,她忙笑道:“莺莺丫头,快下车来,妈妈来看你了。”
然而,车里却并没有动静。村长夫人料定是柳莺莺害怕不敢下车,她笑道:“莺莺妹子,你妈妈大老远的来看你一趟,就算你已经赎身了,到底也是一场情分,也该请她去你家新盖的大房子里住一住,好好吃两顿饭诉诉旧情才是啊。”
村里的人逐渐被吸引了过来,村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村头的许妈妈,已是不悦,又听村长夫人翻旧账,他怒道:“你干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陈谦道:“爹,娘没做错,你平白说她做什么?”他虽然挨了打,但此刻内心的不甘与愤怒早已冲淡了先前的畏惧,他头一次对村长的话作出反驳。
村长被他气得没话,村长夫人却得了意,她上前去掀马车的帘子,嘴里笑道:“莺莺妹子,快下来吧,别叫你妈妈久等呀。”
谁知,帘子一掀开,哪有什么莺莺妹子,坐在里面的竟是一位端庄妇人,满面怒容。村长夫人一看清这人的长相,吓得腿都软了,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夏……夏夫人……怎么是您老人家来了?”
夏夫人是镇上学堂教书先生夏先生的夫人,她虽然只是一届教书先生的夫人,但她的姨表兄如今却是六品官,而她的姨表嫂与当今学政的夫人是闺中好友,因着这层关系,这夏夫人在镇上甚至攸县都颇受尊重,那些家里有人上学的,都少不了尊称她一声夏夫人,逢年过节的还得见个礼。
夏夫人自己也是个宽厚人,她丈夫整日忙着教学,她闲来无事,也常常在学堂里帮些忙,碰着丧母的学生衣服破了,她也肯帮着缝一两针,若谁家贫苦交不起束脩了,她还劝着叫继续读,等来日手头宽裕了再补上,这陈儒就受过她不少照顾。
今日她来陈家村,也是因为听说陈儒父亲病重,她知道陈儒如今来县里帮林大人的忙,不能时常回来探望,恰好前阵子陈儒回镇上,还惦记着她和夏先生,专程跑了一趟他们家,送了她几样县里的新鲜玩意,她还未及回礼,如今一听说他爹病重,便惦记着送些药过来,再加上夏先生也托她一道看看陈谦,问问这些日子怎么不去学堂上学。
谁曾想,刚地方,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听村长夫人说了这一通羞辱人的话,可巧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英”字,听着村长夫人和许妈妈“莺莺”、“莺莺”的叫,难免觉得刺耳。
“陈谦娘,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夏夫人缓缓下了马车,陈谦一看到她的身影,心都凉了半截。坏了,这个夏夫人素来是不喜欢他的,有时她帮着夏先生批复课业,他字写得潦草些,她还要当堂点他的名批评,说他态度不端正,白白浪费时间。
村长自然也知道这个夏夫人,他哪里想到今日她会驾临陈家村,忙作揖道:“夏夫人,您怎么来了,这……这一点也没准备……太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