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阿石。”阿絮终于叫住了他。
阿石回过头,问道:“何事?”
阿絮垂下眼帘,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如今有了身孕,我爹娘为着照看我,不能去县城给外祖和舅舅拜年,你……能否帮我把这些带到我外祖家,代我爹娘问声好?”
阿絮居然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柳莺莺看了看她没什么变化的肚子,想来也没多久吧,看来,陈谦近日不再来问秦镶玉的事,一方面是柳莺莺不肯提,另一方面也许就是他知道阿絮有孕的事了吧?
捎个东西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前脚才答应给陈儒捎,阿石见柳莺莺没说什么,便接过包袱,道了声:“好。”
阿絮见他接了过去,露出一抹笑容,告诉了阿石她外祖家的住址,又道:“我有身孕的事也是刚刚才知道,若是外祖听了想捎带什么东西给我,你若方便就帮着拿回来,若不方便就推拒了,就说等出了节家里没那么忙了,我爹娘再去拜会。”
“好。”
拿上付叔付婶和阿絮托付的东西,阿石这才驾着车带着柳莺莺往村外走去。柳莺莺坐在车上回头看了一眼,见阿絮已经回了家,她没再多想,而是往车上一躺,悠悠闲闲的晒着太阳,伸手往包袱里掏出一个梨,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吃不完又递给阿石。
阿石接过她吃了一半的梨放入嘴中继续吃了起来,他吃了两口,见柳莺莺不说话,他道:“莺莺,这次去县城,可要先去莫先生家里?”
柳莺莺“嗯”了一声,莫遇植家的画具和纸张都是最好的,反正他也没法拿走了,她费这么大劲成全了他和秦镶玉,顺走一套画具也不算什么吧。
到了莫遇植家里,柳莺莺把他交代的话原样说给小秋和小冬两个人听,两个人先是哭了一场,后又去找香案要祭拜,谁也没提取身契的事。
柳莺莺无暇管她们,她自顾自收走了莫遇植的画具,道:“这套画具莫先生说赠予我了,其他的东西你们自行处置。”
说着,柳莺莺就抱着画具打开院门往外走,谁知门一开,竟见一个留着长须、年纪五十左右、个子不高的大叔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面上还挂着一抹笑道:“莫兄,你终于回……”
后半句话在看到阿石和柳莺莺时戛然而止。
“你们是?”
林海业打量着柳莺莺,见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很是眼熟,似乎正是莫遇植从前用的那套画具,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们是何人?”
柳莺莺突然看见这么一个人站在门口,被吓了一大跳,见这人穿着长衫,身上不仅有书卷气,还有一丝威严,凭借多年识人的本领,柳莺莺很快就推测出来,眼前这个人是个当官的,能大晚上来找莫遇植的,想来,就是那个颇为欣赏莫遇植,甚至把自家空闲的宅院都白给他住的县太爷林海业了。
“林大人,您来了,我们老爷他……他死了!”小秋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是林海业,她忙哭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海业先是一惊,后打量着拿莫遇植东西的两个人,他进了屋,关上了门,不悦道:“跟本官进来。”
柳莺莺暗道不好,这县太爷跟莫遇植素来有交情,现如今莫遇植一死,她就来这里拿人家的画具,这行径落在县太爷眼里,不恰如强盗土匪一般吗?
待林海业坐定,她忙识趣的跪了下来,道:“林大人,这是莫先生临终前送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画画,也没别的能送我这个外甥女,只得把这套画具送我了。”
听到“外甥女”三个字,林海业才想起来从前莫遇植找他为自己失散多年的外甥女重上户籍一事,他放下了一些防备,道:“你就是莫兄的外甥女柳莺莺?”
柳莺莺听他语气松缓不少,忙点头道:“是的。”
小秋也道:“林大人,她确是我们老爷的外甥女,画得一手好画,我们老爷早有意要把这套画具送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想来,这也是老爷的遗愿。”
小秋真是反应快,有了外甥女的头衔,再加上小秋的助攻,林海业总算全然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见柳莺莺身边还跪着一个大个子,他道:“那这位是?”
柳莺莺抬头道:“我的夫君。”
林海业打量了一会儿阿石,这才道:“莫兄是如何死的?你们且一一说来。”
柳莺莺只得把莫遇植与秦镶玉的过往纠葛和如今被打手追得跳崖之事一一说了,林海业听得眉头紧皱,又是唏嘘又是气愤,最后一拍桌子道:“好个万花楼!本官定要为莫兄讨个公道!”
小秋和小冬连连下跪道:“多谢林大人了!”
柳莺莺见此情状,也赶忙拉着阿石磕头道谢。林海业叹了口气,叫她们都起来,又道:“莫兄在世上也没半个亲人,既然如今你已找回,他的丧礼,也该由你替他操办才是。”
操办丧礼?柳莺莺两眼一黑,她哪有这个空呢?再加上这莫遇植压根没死呀,这给活人办丧不是咒人家吗?
但顶着林海业的压力,柳莺莺只得点头应承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我如今已嫁人,这丧礼不便大办,不如,就由我把舅舅的衣物带回去,立一个衣冠冢,时时祭拜罢了。”
林海业摇摇头:“不,莫兄在我攸县虽说不过一年,但他的学子也有几十上百,莫兄的丧仪,必得好好操办才是。”
“……是。”
柳莺莺只得认命的低下了头,这趟来县城是来赚钱的,没想到最后竟变成了要给莫遇植办丧事,她也是着实没有想到。这办丧礼也费钱,不知道莫遇植还有多少体己,别是全带去仓前矿地给他岳丈治病了,这样的话,她还得自己贴上不少钱,实在是苦啊……
柳莺莺痛心疾首的拍着腿,莫遇植啊,你们二人跑得倒是潇洒,这烂摊子还得我们来收拾啊!
柳莺莺此刻的模样落在林海业眼中,却是外甥女一腔怀念舅舅之心,他心中感慨,到底是血脉相连,就算失散这么多年,也还是有亲情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