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女子似乎很是坚定,方才又听她说起是做妓女的,想必是那花楼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好处,也许村里人的闲话也有些片面……罢了,反正他明天也是要去县里的,顺手带上她的事,至于那卖身银子,自然是不能要人家的。
“行,我送你去。只是今日来不及,你先跟我回去,明日我们再出发。”
柳莺莺望了望天,瞧这日头也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落下,怎么今日就来不及了?她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开口问道:“你家……离县城多远?”
“一百多里路,明儿中午出发,后天一早就能到了。”
柳莺莺脚下一滑,这么远!天呐!她到底掉到了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呀!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他的安排,柳莺莺认命的讲石头上的红嫁衣捡起来,嘟着嘴道:“那走吧,先去你家。”
阿石觉得有些好笑,这姑娘方才还一脸精明的跟他打商量,这会儿就跟个小孩一样嘟着嘴满脸不开心,抱着湿漉漉的大红嫁衣闷闷的跟在他身后,这样子,就跟兰兰闹小孩脾气时一样可爱。
他将背篼里的东西理了理,又抓了几把新鲜苔藓盖在上面,洗洗手,这才伸手把柳莺莺手中的大红嫁衣拿过来搭在背篓上,示意她跟在他背后下山。
柳莺莺发现这人还挺会照顾人,下山路无聊,她便主动搭话:“壮士,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叫柳莺莺,是打钱塘来的,你叫我莺莺就是了。”
“哦,我姓陈,叫陈同石,村里人都叫我阿石、石头。”
柳莺莺艰难的跟在阿石身后,他常往山上来,走起山路来驾轻就熟,忽略了身后跟他距离越拉越大的柳莺莺。
“啊——”
脚下忽的一阵疼痛,柳莺莺忍着眼泪低头去看,原来是尖刺划伤了脚踝,白皙的皮肤被划出一条红线,逐渐冒出大大小小的血珠,好疼!
柳莺莺已经多年没有受过皮肉伤了,她的肌肤每日用鲜花牛乳养着,比官家小姐还要嫩上几分,如何禁得住这山里的灌木刺丛,她捂着脚踝往山下看看,一眼都望不到底,这可怎么挨到下山呀!
她泄气的蹲在地上,前方高大的身影见她没跟上来,返回到她身边,黑色的影子将她整个人拢住,柳莺莺听到头顶传来他清朗的嗓音:“不碍事,这点小伤口还没到家就结痂了,走吧。”
柳莺莺不乐意了,这还是小伤口?她都多少年没有流过血了。不行,她不能再自己走了!
“咳咳……阿石对不起,莺莺身子弱,怕是下不去这山了,阿石,你别再管我了,自己回去吧,咳咳……”
她一边用手掩着嘴咳嗽,一边含泪凄凄楚楚的将他望着。她就不信了,世界上还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等会儿他必然心甘情愿的背着她下山。可她还没来得及看阿石的反应,就被吓得原地弹起。
“有蛇!快起开!”
柳莺莺方才就觉得旁边枯树枝有点异响,被陈同石这么一叫,她才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好大一条花纹蛇!柳莺莺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汗毛直立,也不咳嗽了,也不柔弱了,尖叫着就往阿石身后躲。
陈同石眼疾手快,在蛇扑过来的时候抓起一根干柴瞄准七寸的位置一打,那蛇便登时没了力气,在原地翻滚扑腾了两下,再也不动弹了。
“没事了,你……下来吧。”
柳莺莺这才发现,方才慌乱之下,她已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阿石身上,此刻正手脚并用死死抱着他的腰身,就连背篓都被她给挤偏了。
她有些尴尬,刚刚还装病呢,这下生龙活虎的爬到人家身上去了,哪里有半点身子弱的模样,这下想装病让他背她下山的算盘落空了。不过,柳莺莺也不敢让阿石背了,因为阿石低头把那条软啪啪的大蛇随意卷了卷,丢进了背篓里,上面就用她的嫁衣盖着。
“走吧。”
说着,阿石就自顾自往山下走了。柳莺莺环顾四周,总觉得那些茂密的草根树枝里哪哪儿都藏着大蛇,她瑟缩了一下,连忙紧紧的跟上阿石,又不敢掉队,又不敢跟太紧,她不知道他背篓里的大花蛇是死是活,只能提心吊胆的跟着他下了山。
下山走了一段,入眼便是片片农田,田里种着水稻,绿油油的,已经结了穗,其间有条条田埂泥路,四通八达,柳莺莺跟着阿石在田埂上拐了几拐,这才踏上了一条稍为宽敞点的路。
这路上有不少车辙印,从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泥坑和路边新鲜的牛粪可以判断出,这地方应该只有牛车,而且应该不多用,最多用的应该是独轮车,钱塘街上少见,也就是旁边村里人推着菜来街上卖时能看到,独轮车全靠人推,在钱塘那样的繁华富庶之地早已逐渐被抛弃。
沿着这条宽敞的泥路往西面走,柳莺莺总算迎着落日余晖看见了袅袅炊烟,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终于到地方了。
阿石突然停住了脚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从背篓上摘下那件大红嫁衣,此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穿上吧。”
进村的路好走,不怕刮破衣裳,毕竟是个女儿家,穿着中衣进去叫人瞧见也不合适,虽说这中衣远比他们的粗布衣裳用料考究,村里人未必认得,但阿石还记得这衣服湿水后的样子,还是穿上外衣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