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兮还在担心自己许久没有提笔画画手法生疏,当笔头吸满墨汁,她看着正对自己甜笑的朗诣,两腮肉嘟嘟的又挂着健康的肉粉色,让人不禁想掐上一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极了小精灵…这个小精灵又立刻覆在了笔尖,当它轻触纸张的刹那,就再没有任何迟疑犹豫,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画作上…
时间在笔下熠熠生辉……
过了好久,朗诣再也安耐不住了,姨姨埋头作画也不搭理自己,置身于事外不苟言笑的样子令他陌生,他鼓鼓腮帮子疑惑地看向母亲。
黎望舒嘘了声,示意他不要打扰姨姨。
盼兮抬头看到朗诣的两条小眉毛都纠在一起了,是坐不住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好了!”
刷完最后一片颜色,盼兮突然觉得屋子里格外安静,四周看看刚还围坐在桌前的朗诣、黎望舒都不在了。
她诧异地轻轻唤了声:“怜碧?”
怜碧听到小姐喊她,端了饭菜从外面进来,见盼兮满脸的疑惑,说:“小少爷等不住都坐着打瞌睡了,少奶奶抱他回去的。”
盼兮懊恼地说:“太太同朗诣走,你怎么也不喊我声?”
“是少奶奶的意思,不让我们打扰你!”
盼兮顿觉浑身乏累,脖子更是酸痛,她伸了个大懒腰问:“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怜碧催着她吃饭,今天盼兮只在鸡鸣寺用过早膳,就没再进食过,“少奶奶担心地几次想过来提醒,又怕打扰你作画…”
时间竟走得如此无知无觉,盼兮还不相信,质疑地往案几看去,插屏钟上显示的时间,真的近十点了,屋外已是夜深人静。
盼兮边将卷轴收好装进画筒里,边说:“都这么晚了,明天再给朗诣送去吧!”
“我虽然看不懂,可小姐画得真的跟朗诣少爷一样,明儿他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怜碧替她把画筒收好,又问:“少爷生辰,小姐准备得什么礼物?”
这几日盼兮也正烦恼着给穆炎煦生辰送礼的事情,左右拿不定主意,黎望舒交待过不需要什么厚礼,心意到了就行。她想着他堂堂金陵长官必然啥都不缺,但穆炎煦对自己有恩,穆家上下对她和怜碧照顾有加,断然不能两手空空毫无准备…
怜碧见她为难,提了个建议:“小姐画画这么好…要不,也给少爷画上一幅吧”
“可画什么呢…”盼兮托着腮陷入沉思。
怜碧见小姐只顾着发呆也不动筷子,给她剥了个虾,塞到她嘴边。
第二天,从付氏那里出来后,盼兮将画筒交给黎望舒,又为自己昨天忘了顾及他们母子的事而感到抱歉。
黎望舒说这又没什么,还让她不要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结伴回去的路上,黎望舒说:“自从周先生在家里书房开授课程以来,朗诣总叫人不放心…倒是昨天见你那么专心投入地画画,回来后他一直念着你做事情的那股认真劲呢…”
在明煦园住得这段时间盼兮对穆家管教朗诣方式之严厉有所耳闻,在她眼里朗诣不过3岁多的娃娃,男孩子本就顽皮,朗诣也正在贪玩的年纪,在乡下这样大的小孩还是泥里满地打滚的。才这么大,穆家就已经安排他每日读书习字了…
黎望舒说自己要去趟书房抽查朗诣在课堂上的表现,之前闹得他父亲大为光火直接从衙门冲回府里…就怕他又不好好学习再惹父亲生气。
书房里,朗诣正随着周先生摇头晃脑地背诵三字经,浑然不知母亲透过窗绡正注视着自己。
穆家同周先生有约定,不管穆朗诣在课堂上表现如何,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周先生的教书方式,她也知道朗诣表现不好时,周先生会拿戒尺狠狠地抽打朗诣手心,虽也心疼,可从不干预。
也只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直到周先生说下课,黎望舒才走进书房将画筒交给朗诣。
黎望舒看着儿子迫不及待地将卷轴从画筒里抽出,一点点打开,怀着满心的期待终于将这层神秘的面纱慢慢揭开…
只见一幅活灵活现的孩童画像悄然跃现,两粒小酒窝深深浅浅的挂在吹弹可破的面颊上,独具朗诣特色的表情神态刻画地惟妙惟肖…
自己的相貌生动传神的落在了画纸上,朗诣简直惊呆了,他捧着画失声叫道:“妈妈…”又激动地喊来周先生:“您快来看我姨姨的画!”
周先生带上眼睛,画作上不仅人物神韵形象,而且构图巧妙。头戴瓜皮帽,挂着长命锁,一身长衫的朗诣盘坐于地,后面靠着一棵郁郁葱葱的青松挺拔遒劲,针叶根根坚韧,将整个画面点缀了一抹绚丽的绿色,更显得生机盎然…
“妙笔!妙笔!实在是妙笔啊!!!”周先生神情专注地看了会,才将画作小心放下,他缓了缓情绪,说:“这幅画真是笔精墨妙,作者实在资质过人,这是天生的艺术素质啊!”
朗诣听懂周先生在夸姨姨,笑得更开心了。
黎望舒回过神来,止不住叹道:“真没想到盼兮竟有如此天赋!”
……
农历九月廿九这天便是穆炎煦的生辰日了,去年生辰这天他还与家人相隔千里,连着几年没回过家不说,他自己更不会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心上,况且也忙得没空顾及。每年生辰这日都是在工作中草草度过的,只在中午用餐时,陆敬奉会端来一碗面条,他看了才恍悟…
今年全家人终于欢聚一堂,虽是个小生日,明煦园还是一团喜气,倒是他这个寿星从早就没见过人影。
盼兮数着来明煦园的这段日子也就见过他两回,他的左右侍卫陆敬奉跟何安倒是天天回来,一回陆敬奉给她送来了全套的绘画工具和颜料,没隔几日两人又给她送来一本古画品录和全套共四十四卷石渠宝笈的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