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事搁到吃饭后再聊。身为一名绅士,享受可口的菜肴是一件值得被认真对待的事,不应该有任何事让用餐变得不愉悦。哪怕遇到再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也要微笑着和他一起用完餐,并在餐桌上分享一些让人心情愉快的笑话,哪怕事后再不联系。”梅里克带着几分说教口吻。
“大小姐,好久不见。”梅里克对着林汐微微一笑。
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几岁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英国男人会是林汐的叔叔,虽然肉眼看上去很像。
餐桌上,梅里克讲了几个“好笑”的见闻,大多是在讽刺人性,比如他曾在某个欧洲庄园受邀做客,那里无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正好爆发了革命,“R.A.(革命军)”冲破了高墙与古堡。那个优雅风度的老绅士在铁马与火铳面前放弃了自己的妻女,独身骑马逃离。
“说实话,我对我们那个时代很失望,但也很喜欢。”
失望,喜欢,顾临寒咀嚼着这两个看上去很矛盾的词语。
“所失望的是对人性的悲哀,而所喜欢的,是另一些人们不甘被奴役的血性与对自由的向往,他们以血肉筑起高墙,鲜血染成的R.A.旗帜于自由的高空飘扬,他们的声音汇在一起,向世界的那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庄严宣告:我们生来自由!”
梅里克的声音愈发激动,几乎要跳到桌子上,就像刚苏醒的狮子。
“但是,我对这个时代更加失望。”
“为什么?”顾临寒问。
“相信你也看到了,外面有很多‘女人’。”
有很多女人又怎样?难道梅里克是个极端男权主义者?顾临寒有些不解。
“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愚昧与不信任。”梅里克嗤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时代男女比例是否有些失调?”
“是有些。”顾临寒沉吟了片刻。由于男性染色体的缺陷,男人会在未来逐渐减少,但这不会是原因,这才仅仅两百年而已。两百年看上去相当漫长,但纵观人类文明历史,只是一簇浪花。
既然不是本身原因,那就是外在环境影响。过去的两百年间,最大的特点就是战争不断,不断的战争会使人们大规模产生消极情绪,这会让人们无限渴求和平。在战争结束后,象征勇敢与抗争的雄性特质被削减,而温和宁静的女性特质成为了主流。在此背景下,男人不再追求阳刚之气,反而把自己打扮得像女人。
“这个时代的人,他们遇到困难,从来不会想过‘抗争’,首先想的就是‘逃避’、消极避世,他们这样的人自称为‘莱党’,为自己的逃避披上了‘顺应天意、顺其自然’以及‘人生在世应该及时享乐’的华丽外衣。”
“他们建党了?”林汐吃惊地问。
顾临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应该是音译,Lie down.”
梅里克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我很看好你想法,‘桃花源’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不符合当今的价值观,但这是一个很大的商机。”
他们很快就吃完了饭,擦拭完嘴巴,然后起身告别。
这时,林汐小跑着拉了拉顾临寒的袖子,示意他别走,看上去还有些焦急,小声说:“你们不是要谈事业吗?”
“谈了呀。”顾临寒扫了她一眼。
林汐有些不解,“不是说饭后谈吗?”
顾临寒笑了笑,“有的事无需要明说,英国绅士们谈事业,很多东西只需在云淡风轻的午餐中敲定。看着吧,不出意外,不超过三天,他就会通过你联系我。”
狮子般的男人,顾临寒心中一声轻笑,随即低声道:“我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