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不在,有失远迎。”
苏眸说道:“迎接修行者的宴会上的事情苏某都已经听说了,喻公子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大可不必。”
谁知喻公子压根没在听,盯着苏眸的动作半天了,这才突然开口打断道:“喻某今日前来,也是受三小姐所托,履行约定之事,特来告知与你。”
“另外,泡茶的话喻某想喝清茶......”
苏眸拿起茶叶罐的手一顿,随即放下转而去拿另一罐清芝茶叶,他道:“颜儿已经告诉我了,若她真能够受喻公子之福赴往中土,前途大好,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会有异议呢......?”
二少爷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怕她像大姐一样一去不回,从此销声匿迹......正因如此,才使得跨越中土与东岭的分别,显得如此可怕。”
喻客川没有说话,仅是颔首,表示认可。
苏眸又说道:“哪怕我们在东岭再怎么位高权重,一旦出了这里,对于修行者而言,也不过沙砾般渺小,不足挂齿,何去何从,只看天意。”
“曾经我以为,大姐走出这片天下,很快便能带领我们去往崭新的地段,那时还真是每天都充满期待,盼着她回来的那一天......直到时间越来越久,久到我再也不愿心安理得地等待,而是想也靠着自己的拳脚,试着去那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打拼打拼。”
二少爷看向后院的位置,传来苏笑颜挥剑的呼啸声,“颜儿的想法,大致和我相差无几,所以我理解她,如果说她找到了你这条捷径的话,我也替她感到惊喜。我们是默契的......只是她的心性比我更好,她的天赋也优于我。”
苏眸为喻客川倒上清茶,后者依旧选择倾听,二少爷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你也不必同情我,我不是你这种所有人望其项背的天才,但在常人口中我也是泷湾明面上有本事的练武奇才,也难说在我有资格踏过东关的时候,我会不会抛下苏家,抛下东岭的这啊那的,这些看了就心烦意乱的玩意,去洒脱一回!”
二少爷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喻客川笑道:“没有人邪与正,只有人爱与憎。”
举杯喝茶,坐而谈论,随后离去。
......
顾鸣留下的长剑已碎,喻客川本打算了然一身地走,了无牵挂。
一身素衣,一身正气,一心热忱。
便足以了。
想虽是如此想的,但三公子此刻还是免不了盘算着从家里带多少银子走。
毕竟此行身边还有个姑娘,喻客川认为自己多少要有些公子风范,这一路总不能让苏小姐保管自己的衣食住行?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俗气的人。
回到喻家时,纵是一砖一瓦,一屋一室,看见这些,莫名有些感伤。
书生在厅堂内端坐着,手里捧着书,怔然地盯着,喻客川望去,总觉得二哥只是假意看书,实则心神早已不知飘到哪儿去神游了。
家主同样在,举着笔迟迟不肯落下,身前的桌上摆着墨与还未书写的宣纸。只是不同于书生的心不在焉,注意到三公子的到来,便暂时放下笔墨,轻唤了一声“客川”。
喻宏陡然回过神来,看向三公子,只是淡淡一笑。
“见过家主,哥哥。”
喻钧微微颔首道:“客川,宏儿与我说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喻客川说道:“明日。”
喻钧轻叹口气,并没有继续开口,小辈的陆续离去,总是令人五味杂陈。
他收回目光,蘸取墨水,在纸上写下一句“世间万物尚朦胧”。
喻宏的面色没有变化,倒不如说,这位与三公子关系最为亲近的书生,比起维持微妙关系却又如同陌生人的长辈们,反倒率先一步选择去接受。
喻客川转身离开。
书生的笑容依旧在,他放下书,从家主的手中接过笔,在其方才写下的句子后补写下一句。
“天下旅客尽启程”。
......
临近夜晚,天色暗淡。
喻客川拿了家里的几贯铜钱,也不多,但大概是够的上这一路走的比较潇洒了。
三公子对酒肉并没什么要求,这点倒是时常让他洋洋得意,至少在他看来喝茶并不是一件俗气的事,或许应该说成品茶?喜好做这么一件不俗气的事,也只有从这方面他才能认为自己是个脱俗的人。
躺倒在即将离别的床铺上,喻客川总感到如梦似幻,没有丝毫困意,只能痴痴地盯着上方,细细感受五年不见本该好好温存一番却又即将离开快到来不及好好告别的地方。
房门被叩响,来者是喻宏。
书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来一块物事。
喻客川看去,是一块羊头骨模样的面具。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块面具便挂在喻宏的书房墙壁上,不明白翩翩书生为何会喜欢这样造型奇特的装饰,即便喻客川问到,喻宏也只是回答这块面具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记得带上它,客川。”
书生严肃说道:“留作纪念也好,逢凶化吉也罢,总之......很重要。”
喻客川欣然接过,没有多问一句,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留作纪念”这般牵强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一块来自二哥的物事带在身上,至少证明,自己在东岭存在过......到久远的日子,回忆起来时,会感到十分美好。
毕竟,在他自己的心目中,三公子是一个喜欢感慨的人。
待自己某日修至大乘,便会看到这枚羊头骨,回想起曾经,自己还是凡人武者之时,就干净利落,一剑点死一位嚣张跋扈的修行者!
这样,好像也蛮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