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月出门后，对老父亲埋怨道，“您看，您就非多句嘴。我都没能让尚大伯登记成米月。”

米满库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回头跟米月说，“那有什么要说道的，米月是你，米正月还是你，登记上就行了。你现在赶紧去灵堂那儿，问问六婆，你们姐妹们几个商量一下，供桌怎么摆？”

米月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撵着老父亲的脚步追上去了，嘴上不饶人的说道，“不是一直说腿疼走不了路了，这欻欻的走这么快。”

米满库猛地一停，得亏米月刹住的快，不然她能把老父亲直接撞飞出去，米月有点儿摸不清老父亲的套路，问道，“您干嘛？”

米满库看着米月说，“你上次拿回来的那个膏药挺好用，你下回回来再买点儿。”说完之后，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米月怔愣的看着老父亲消失的拐角，心中突然五味杂陈起来。

米月，是米满库的第二个孩子，计划生育头几年，政府抓办的很严格，可是米月就是成了漏网之鱼。方华做完绝育手术大半年，一直以为自己是手术后遗症，等感觉不对劲的时候，米月已经在方华肚子里成型了。方华觉得在这庄户人家里就米贺一个儿子，还是孤单了些，所以想生下来，等老人都不在了，还有个兄弟照应着，挺好的。

米满库就相对焦虑多了。米满库家中兄弟姐妹五个，米满库排行老三，上边有兄姐，下边有弟妹，上下不靠，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透明人一样的米满库，规矩老实，守本分，与人为善。不知道是真的因为穷，还是被忽略了，安分守己的米满库到三十岁才娶上媳妇，而且媳妇还是从遥远的南方桂省跟着亲戚来北方嫁人的，不好挑拣的情况下，才嫁给了老大难的米满库。所以，害怕违反政策的米满库坐立不安，怕真生个儿子，自己没能耐给置办一块儿宅基地的米满库更是愁的夜不能寐。

终于熬到瓜熟蒂落，听到产房洪亮的哭声，接生婆喜滋滋夸孩子壮实，米满库在窗户外边愁的都蹲下了，结果听自己的母亲说，是个会挑日子嘴馋的丫头，米满库就马上支棱起来了，忍不住接话说道，“丫头好，丫头好，一儿一女一个好字，正正好。”

而米月的奶奶米李氏，却是嫌弃的看了小米月一眼，说道，“这么会挑日子，就叫正月好了。”

于是，方华说，带着“牛魔王”气势的闺女就这么被草率的取名“米正月”。因此经常被人笑话，生在正月就叫“正月”，生在腊月就叫“腊月”，生在冬月就叫“冬月”，如果生在七月半，那该叫什么呀？

那时候的米正月就会大喊一声，“叫祖宗。”

没人跟米月叫祖宗，“正月”这个名字，在户口本上烙印了十六年，被叫了十六年的米正月，真的是做到了横行村里，只要是笑话过“正月”这个名字的，上下相差不到三岁的孩子，没有几个没挨过米正月的拳头。而米正月真正在这个四百户的小村庄出名的原因，不是淘气出圈的那些事儿，而是学习成绩好。

那时候的农村，大家还深信着知识改变命运，都盼望着“寒门出贵子”，所以学习好的米正月，虽然淘气的花样百出，却也同样获得了乡里乡亲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