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
“不想活了?还发什么呆,跳啊!”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角终于醒了。
四周很黑,是那种令人绝望的黑暗,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稍稍活动了下肩膀,发觉那大贤良师的道袍已经被脱下,自己则是躺在一张宽大的褥席之上,鼻息间传来的是浓重的药草味儿。
身上很明显是有疮口的,像是有人给他的身体动过刀,但最终…所有的伤口,都被完全包扎住。
事实上,若非身体的麻痹感与刺痛感,张角一定会以为,这便是人死后,灵魂寄存…或者是审判的地方。
但很明显,他是有感官的,身体也是有力量的,甚至…这力量比起弥留之际的病体,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双手在床榻上摸索了一阵,除了材质颇好的被褥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东西,四周安静的可怕,哪怕星微的光也没有。
他不由得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然后轻轻的咳嗽一声。
“有人吗?有人吗?”
“张天师醒了?”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里应该不是黄泉,也不是天上,那这里…还是巨鹿?还是广宗么?”
张角问道。
但没有听到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只听到有脚步声逐渐远离。
张角又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眼睛渐渐地适应了一些,但仍然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瞎了?”
他喃喃自问。
却在这时,坚定且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尽管清脆,但声音也异常沉稳,异常深邃,“你没有死,也没有瞎,只是这里没有光…”
“没有光?”
“对,这是在广宗城的地下,自然没有光。”
“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四夜。”
“那广宗城…”
“城已经破了,现在是由官兵占据着城池,黄巾军战死了不少,但幸运的是,也逃出去不少…”
终究在这个“城破”的回答传出的刹那,张角的面颊上露出了短暂的惊讶。
即便这已是他预料到的结局,可真的发生,依旧让他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与挫败感。
似乎是刻意留给张角那几息思考的时间,那黑暗中声音没有停滞,再度传来。
“你不会真的幻想,一群农民,哪怕有百万之众,可凭着手中的锄头、农具,就足以与精锐的官兵相对抗吧?”
说到这儿,黑暗中火折亮起,点燃了一盏油灯,跳动的火苗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是一个少年…
琅琊少年——诸葛亮。
他的话还在继续,“你知道官兵为何喜欢称你们黄巾军为蛾贼么?这是寓意,你们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但…不得不承认,能把官兵,能把那些大族逼迫到这般窘迫的地界,无论是你,还是太平道,已经做的足够出色了。”
“你救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张角凝视着诸葛亮的面庞,“何必呢?太平道的失败是注定的,什么呼风唤雨、驱雷掣电,那些都是假的…贫道推翻不了汉庭的统治,贫道本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呀!”
张角猜到了诸葛亮的目的,他抢先这么说。
事实上,从那句“请大汉赴死”自他口中喊出之际,那簇希望的火,已经在他的心头彻底的黯灭了…
或许因为他的身死道消,将来会有人推翻这晦暗的汉庭,但注定不会是他,也不会是现在。
他活着…或者说,救下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反观诸葛亮…
他坐在了张角的对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好像张角要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已提前想到,且做了充足的准备。
“你最初是要医汉庭,最后又要覆灭大汉…”
诸葛亮的声音本是平静,可随着这两句脱口,他的声调骤然抬高,目光炯炯,语气更是一丝不苟。
“其实,你至今都没有搞明白,如今大汉这蜩螗的模样究竟是谁造成的?”
“谁才是大汉时至今日江河日下、民不聊生的源头与凶手?又是谁让百姓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哀鸿遍野?”
“百万黄巾的仇恨,你们的仇人,这晦暗世道的始作俑者,从一开始起,你就选错了呀,错得离谱,错的癫狂,错的身死道消,错的身败名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