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对周懿说:“姬恒,便是我这一生中,除了师父之外最为敬重的人。同样,他也是虞广陵最为要好的朋友。”
周懿便不再打断他的话,只静静地听着。
“当时,虞广陵和东郭烈都是姬恒手下的副将,东郭烈又是东郭谡之子,据广陵回忆说,往日排兵布阵,东郭烈都对姬恒唯命是从,可自从姬恒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之后,东郭烈对他便是另眼相看。姬恒最后一场上阵,东郭烈也没再听从他的部署,所以致使姬恒被围。姬恒死后,东郭谡要把东郭烈军法问斩,三军将士竟无一人为他求情,由此可见,姬恒在军中的威望。”
至此,有关姬恒的事已经明了,周懿却仍然不知为何屠剑收东郭烈做的二弟子,只是此时他已无心再问。
“幸亏,姬恩亲临大营为东郭烈求情,东郭谡才饶他一命。从那时起,东郭烈便为姬恒兄长守灵三年。姬恒死后,侯越趁机上书弹劾东郭谡,说他恃功自傲,又忌惮姬恒功高盖主,所以才让他冒死陷阵,并最终酿成恶果。朝廷也正有剥夺他兵权的打算,就趁机把他贬为了庶人。东郭谡被贬之后,虞广陵心灰意冷,他原是屠剑的大弟子,此时便有了归隐之意。东郭烈因羡慕虞广陵一身的好功夫,多次要求拜屠剑为师,只是他常年在军中奔波,一直没有机缘。后来他随虞广陵上了无相山,屠剑念他心性善良,虽然当时仓葭和戏婵已经拜师入门,可毕竟东郭烈拜师的意愿在先,这二弟子的位置,屠剑依然让给了东郭烈。
周懿恍然大悟,自古以来,能在朝局这潭浑水中明哲保身的人本就不多,又何况是这个历经多年叛乱,战火不断的乱世呢?
当年的风流人物,能识进退的都成了道学大家,而沉沦宦海的,稍有不慎便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前人功过,后人不便评说,但就时局而言,留下的人,虽不够明智,但家国、天下、苍生,都不应忘记他们在战场上挥洒过的血泪!”
说到此,周懿下马站在路边,解下身上的披风,对着夕阳,恭恭敬敬地抱拳深鞠一躬。
天墉也下了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囊,对着夕阳,神色迷离。他打开酒囊自己饮了几口,然后将酒都撒在了地上。
周世涯领着马队跟在后面,看他如此,也都停了下来。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但都没有多问,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肃然起敬。
风吹起,一阵笛声,牧童赶着牛群往回走,周懿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若没有前人流血,这夕阳之下的牧归景象,恐怕也难以见到。
“太师父,懿儿要是体格健全,定要效仿姬恒,踏破黄河之冰,让胡人不敢犯我寸土河山!”周懿看着天墉,刚毅的眼神中似乎也有几分犹豫,这也许他是在等天墉肯定的答复。
“周懿,太师父说了,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天下有多大,就看你的脚步有多长!”
周懿登时眉开眼笑,眼中闪烁着夕阳的余晖。
二人又上了马,彼此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整个马队也开始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