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锦煦帝和黄宗在说子颜时，黄宗便告诉他，子颜和东熙湖的事情。锦煦帝说：“东熙湖惯会蛊惑人心，朕原先见他也没有这样围着朕的皇子，但子颜一来，他倒是好像一直在我们俩身边出现。”

“陛下，恐怕不是熙湖在蛊惑子颜，我看倒是相反。您可知这仙师级别要修的四门法术么？”

“我听子颜说过几回，他一直说自己攻击术最差。”

黄宗道：“我看他修的便是强识术和变通术。这强识术用来识人，变通术是用来应付每日无穷的变化状况。自来神守修炼法术，唯重视此二术，也无非是用来应付朝堂变化。我看您那个子颜在这个方面是下了很多功夫，陛下您要小心他把你也蛊惑了呢。”说到这里，锦煦帝看了看前面桌上放的迎蕊灯，那是先代神君留在皇宫中的，只要周围有人使用法术，这灯就会自己燃起。黄宗见皇帝在看迎蕊灯，心里明了所以，对锦煦帝说：“陛下，这两术又非定要用到法术，就算是一般人也应会点，神守那里何必用法术过来让你发现。”

想到此事，锦煦帝倒是觉着宰相有先见之明，今日所见子颜也正是如此，对着谭敏这个硬茬，循循诓骗。锦煦帝也未知子颜这种方式究竟是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他想了下，事情终要进行，便对子颜说：“今日春惜宫一事未成，朕这里叫你探访方勘一事也不知何时能了，要不你自己去方勘家里看看，这个事情成了，谭敏也应知道你不必靠着他。”子颜就答应了陛下，说今日晚间就去。午后，子颜先是要赶回神宫参加黄明的典礼演练，锦煦帝也没法留他，走的时候跟子颜说道：“各国在泾阳的细作，朕这里当然也略有记录，朕传了司马微去见你就是。”

子颜回到神宫，见礼部安排的神宫参拜大典演练已然开始，演练之处就在神宫正殿，于炳见他回来，拉着他看那些神宫礼器。子颜其实也不知道对错，只能边看边点头，一尽敷衍。他倒是叫于炳通知鸣皓，快点入京，到时候这个十日演练便可以叫鸣皓代替自己坐在上面。

子颜跪坐了一个多时辰，昏昏欲睡，只听下面神宫之人和礼部还在为使用哪件器物争执。正听着他们吵闹，门外来报，说司马微求见子颜。

子颜叫弟子把司马微带到自己院中，今日见到司马微，子颜觉得尤为亲切，他说道：“司马将军，来得正是时候，真是救了我了。”司马微听闻子颜被演练所困，哈哈大笑。

子颜引着司马微进了自己书房，虽然说笑，但却在自责自己强识之术还是有限，终究是看错了人。原来他以为司马微就是武将一个，陛下的亲信，以往接触也是觉得此人做事、说话都大大咧咧，非常豪放，谁知尽是皇帝这里探听各国细作的主事。他曾听到遥宁子说，这司马微原来是跟着锦煦帝一起在戍南军中。虽然不是跟陛下一起从泾阳出来，但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作为他在军中副将。陛下登基后，特意把他从戍南军中召回，统领泾阳的御林军至今，按道理禁军也是属于御林军一系，但是因要护卫皇宫，直接听命皇帝。子颜当然想过，锦煦帝那里必然有打探各国奸细的人，他想这些人不是春惜宫的，就应该是直属陛下的御前护卫。

等到耀生到了御前护卫，才明白陛下的护卫只是护卫。锦煦帝在闫斌走了后，便升了原来的护卫副统领到正职，此人现在就是耀生上司，然而资质平平，护卫平时教些法术，锦煦帝便都叫耀生去做。禁军情况也差不多，遥宁子当了都尉，却发现禁军也无秘密，终是守卫皇宫一事。这司马微看上去毫无秘密，子颜才觉得他是最不可能承担查询细作这种要事之人。子颜今时才了解，自己平时所研强识之术，还是纸上谈兵，他自己想到原来以为这看上去简单之人还是有如此不简单之处。子颜想到这统领祗项国权力的核心，锦煦帝还无让他染指过。

司马微跟子颜还算挺熟，坐在子颜书房，吃着章文送上的茶点，一边拿出一本册子，说是陛下让带给神守。子颜一看，那是戍擎国在泾阳细作的联络之事。子颜问：“司马将军，我是真好奇，你乃神人，这么难做的事情尽然是落在你处。”

“神守不用夸奖我，不就是给陛下做事么，以前我在军中自有些找寻细作的经验，陛下觉得用的上，再加上我们御林军人数众多，在京中又不显眼，此事才落在我这里。刚才陛下召见，叫我把戍擎国的事与你一说。”

“司马将军不用客气，你我这么熟了，叫我名字即可，我在神宫那里便认识的范总管和将军，何致那么生疏。”

“既如此，我便叫你名字，我跟了陛下二十几年，但如今，哪有你获得陛下信任如此迅速？就是宰相也未必知道给陛下查证细作的是我。”

子颜笑道：“陛下信我，是因为神君啊。”说着，打开了司马微给他的册子，只见这册子上，戍擎国细作大概只有二十来人，皆是城中商贾，也并无牵涉到铜鉴楼的人，看司马微记录的也只是这些人来历和最近几年所做的事情。子颜问司马微：“你知道陛下叫我查的是方勘，但我看你册子中，并无记录他们和朝中官员往来，更无和铜鉴楼往来。”

司马微说：“方勘原来是西威军的，就是祗项攻打戍擎国的军队。方勘除了西威军出身，曾几次出使戍擎国，每次出使，其实我这边也有人派去盯着，都没有异常。我这册子上，能和方勘联系起来的么，我看了下，就是商贾林煌，他是戍擎国人，而且和方勘一样喜欢去同一家茶楼。”

“莫非那个茶楼是戍擎国细作联络地方。”司马微说：“不是，如果真是他们在联络，只能是此二人在那里，过去因没有怀疑方勘身份，我们也未注意，方勘被杀后，我这里的人才查到这点线索。”

“那是什么茶楼？”

司马微说是南城的，叫什么“曲屏楼”，子颜一想，就是昨晚差点被拉进去那家。子颜又问了司马微，方勘家在何处，什么情况，才知道方勘因死得不明白，锦煦帝这里还没给他家一个交代，就是叫枢密院通知了他家人已死，尽没给个原因。方勘家子嗣现在每日去枢密院闹着，要个说法，安王帮锦煦帝压着这个事情，不许他们发丧。子颜说：“怪不得陛下催着我去找寻真相，但我想方勘终是那奸细，因为他确实带了炙天神宫人上得西苑，可是对方尽然把他杀掉，究竟奇怪。”

“目的达到，就可以把奸细杀了，不是这样的么？”

子颜说：“将军未曾想，找到个奸细是当朝一品，又是枢密副使，你倒是舍得杀啊？”

司马微点头：“你和陛下说的一样，到底是你们聪明，我和你们不能一比。”

子颜心中想的是，陛下，你这朝中一品可倒是各个心存异心！

子颜请司马微留下一起吃了晚饭。吃着晚饭，子颜问他，只带了这戍擎国一国情况而来，其它两国在泾阳可也有奸细，有无和朝中官员往来等等。

司马微倒没有什么心机，说是陛下没有交代，也不能说得全。司马微说：“要说其它两国，当然都有细作。就是辟暨国的是成不了气候，但鼎辰国的水就深了。听说鼎辰国在百年前就布置了细作在我们这里，我查来查去传递出去的消息都是无关紧要，始终碰不到‘蚁雀’的网络。”

子颜问：“什么‘蚁雀’？”司马微答：“就是鼎辰国人细作的自称。”子颜“哦”了一声，又问他：“听谭敏说，那个里正是鼎辰国法术至死，可会是给‘蚁雀’所害。”

司马微说：“里正这个官做得别扭，他又是南方屏州人，是有可能。”

“还好陛下未曾叫我去寻那里正如何死的，不然今日就是白问你了。”司马微听了点点头，但子颜终有所指，他哪里明白。

方勘的事情，锦煦帝就只是需要一个他是奸细的证据，反而是子颜好奇，他这个奸细为何会被杀掉。子颜给瞿掌柜写了个条子“方勘，曲屏楼，林煌”三个词，便让渠金坊的人带了过去，还通知瞿掌柜看完，别忘了送到严青那里。

子颜正想今日晚间自己又要不要出去一下，外面来报，说东熙湖派人送信过来。东熙湖家来的管家确实拿了东熙湖手书“游翠湖南屏山水一件，长一尺宽五尺，五幅”，子颜一看，就问管家：“你家老爷准备好了？”管家说：“回神守大人，我们老爷说，这个太大了，问您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