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临安府,春风盎然,繁华的御街人潮熙熙攘攘,赶车的,叫卖的,唱戏的,算命的,耍把式的,好不热闹。
定北楼处在御街最繁华的中瓦,分里、外两楼。内楼专供主人和客人休息,外楼则是吃喝玩乐之所。
从街上看定北楼的外楼,楼高三层,楼身呈八角形,楼顶铺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二、三楼则用青砖混合上好的木梁搭建成圆形观光楼台,最底层则用清一色的青砖堆砌而成。
如此大气而雅致的酒楼每日接待的客人竟然寥寥无几,简直匪夷所思!
与之相比,对面隔街相望的状元楼同样也是装饰的珠光宝气,却是客朋满座。进出之宾客,不是宫中达官贵人,就是世外风流才子。强烈的反差,让定北楼成了临安城中一大笑谈。。
店掌柜孙有财今年四十七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整整七年。
刚开始,店里生意其实还算不错,旺季时也能月赚两百贯钱。自从四年前对面状元楼重新装潢以后,局面就急转而下。
有身份地位的客人基本上都去了对面,平民之家又嫌店里的收费太高,很快转到其他低档酒肆。定北楼生意从此一天不如一天。
孙有财倒是想了不少办法,重新装潢,降价,改善菜单等等,无奈对面气候已成,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之后也跟东家提了几次,希望换个行生,或者干脆搬到其他瓦市重新开张,却被拒绝了。
从那以后,店里每年都处在亏损之中。孙有财刚开始还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发现东家也不心疼,每月俸禄照发,索性破罐子破摔,任其处之。
不过昨天傍晚时分,东家突然差人来信,说是有个叫赵虎的少年郎要来接管定北楼一个月,孙有财平静的世界终于翻起了涟漪。
这是什么信号?
是东家对他的工作不满意,要招人替代他的先兆?还是其他原因?
孙有财翻转了一夜,久久没有入睡。
“掌柜的,楼下有人找您?”店小二孙勇一大早敲响了孙有财的门。
“谁找我?是男是女?”孙有财慌张的穿好衣服,下床之际却背身边的美艳小妾勾住了脖子。
“当家的,一个毛头小子就把您吓成这样。这些年咱们送给韩管家好处还少吗?有他老人家撑着,您怕什么?”
孙有财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如果东家真想换他,韩管家不可能不提前给他通气。
外面的响起了孙勇的回话:“是韩管家来了。”
“你个怂娃,也不早说!”孙有财对面外面骂了一句,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亲了小妾一下,任其为自己整理好衣冠,然后才大步走出房门。到了楼道口,他立即加快脚步,噌噌噌的跑下楼去。
韩管家今年五十出头,略微发福,但挺拔的身形还能看到当年军队的影子。他的真名除了韩世忠一家人,外人几乎无从知晓,只知他负责全权打理韩府的内务以及韩府名下的各处田产和店铺。
对韩家人来说,韩管家就是个管家,对韩府的下人来说,‘韩管家’三个字则是一个尊敬的代名词。只有英国公韩世忠本人才能覆盖他的光芒。
“韩爷,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东家的事……”韩管家精湛的双眼扫了一下孙有财,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看了一会,突然笑道:“不用怕,真要是想换掉你,那就不是一个月了。”
孙有财擦了擦汗,忐忑道:“韩爷,东家有何吩咐?”
“尽量配合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但是……”韩管家给了孙有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真让他干好了,你的日子就真到头了。”
孙有财有点迷糊,这韩管家话里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配合还是不配合?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只好小心的说道:“小的愚昧,请韩爷指点迷津!”
韩管家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平时还算懂事的份上,真不想管他死活。
“榆木脑袋,一山不容二虎,他好了,你能好吗?”
孙有财顿时醒悟,一脸感激的看向韩管家,看来这些年的孝敬没有白费,他老人家还是帮衬着自己的。
“您的意思,让他成不了事?”
韩管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这个意思,但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得让他觉得你是很尽力的在帮忙,可实际上却又什么都没有干,懂吗?”
孙有财连连点头,定北楼连续四年亏损,他仍然能够稳坐掌柜一职,这糊弄的功夫早已出神入化。
韩管家见他一脸紧张,安慰道:“有财,你也别太担心,那小子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也没读过几年书,空有一身蛮力,聚众打架还行,做买卖那是他能干的事吗?”
孙有财松了口气,很是不解地问道:“韩爷,东家为何让一个小混混来这里?”
韩管家横了孙有财一眼,呵斥他做好自己分内事,少打听东家的长短。完了又拿出一张两百贯钱的交子,吩咐道:“把这钱票去银号换成铜钱交给赵虎,然后你再搭个戏台班子好好陪他唱一曲,成败与否就看你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