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秦远嘿嘿傻笑,朱远明叹气,叫他坐下,接过递过来的饼子和水,自顾自吃起来。
吃罢,才道:“公主与众将士上下一心,不破南疆绝不回师。你藏起来不出头,是聪明之举。”
见秦远略懂,朱远明继续讲:“这些将士多数出身贫苦农家,有些甚至是奴隶,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有些人建功立业不少,可多数功劳都被有权势者抢夺,以此晋升。这些人多少年在军中苦熬难得青云之路,公主整军备战至今,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胆敢冒领军功者一律严惩,晋升公平又赏罚分明不徇私情。那些人自然惟公主马首是瞻,立有大功,眼看青云路在前,人人思进,陛下却连下数道退兵金牌,自然惹得众人不悦。加上前期立有大功,公主又有摄政公主身份,行事起来更是随心所欲,不愿人拦。今日那老宦官叫你,我生怕你出来,没想到你也变聪明了,躲起来,没有强出头。”
秦远搔头皮,老实道:“朱老师,其实当初学生也没有看出来内情。”
朱远明一愣,脱口而出:“那你怎么想的躲起来?那老宦官可是认识你多年!”
秦远佝偻着,灯火映照着他伟岸身躯,影影绰绰,似有人叹息。
“学生不服气。学生随父皇南征北战,参与大小战役十几起,从来没有一场打得像这么酣畅淋漓畅快自在!虽然学生独立领军也只有直捣蛮军王城那一次,但一次也足够想明白很多事情了。
那一次,没有半路逃兵,没有临阵脱逃,无人掣肘,所有人一心想的都是要去王城,立不世之功。那一战役,打得如此痛快!
可偏偏,大皇兄下了这样的令。我兄弟二人自幼一处耍大,即使这样的关系,学生也看不懂,看不惯。”
朱远明欣慰看着这个学生,拍拍他肩膀,宽慰:“你能这样想,就很好。跟着你妹妹,会更好的。”
秦远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小心问:“老师,秦军上下都以这样的态度对我,就是担心我是皇兄的人,会影响他们的前途?”
朱远明见憨憨学生难得提出了一个很有见地的见解,更欣慰了。
“是,不过你放心,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他们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到时候就会接纳你了。”
秦远小心问:“老师,建功立业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公然抗旨不尊?”
朱远明沉吟,良久,才开口:“大丈夫生于当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已遂,死即死矣。他们立志如此,你亦如此,有何区别。”
秦远不好意思低下头,旋即又抬头:“若我跟着妹妹,她会如其他人一般排挤我吗?”
朱远明摇头,盯着秦远如他父亲一般的瞳仁道:“不会的,你们是至亲。就算是看在当初温太妃产子陛下与长公主逼宫,你偷偷传信与我,又偷偷打开宫门的情分,她也不会。”
得到朱远明的保证,秦远如一只快乐小鸟,快活飞出去,找手底下人喝酒报喜。
黑夜中,程云的声音响起:“你不该跟他说那么多。”
朱远明苦笑:“秦远面似先帝,公主,神似先帝。”
“可你别忘了,这傻子是铁杆太后党。”
程云语气里暗藏怒气,黑青的脸在幽暗烛火映照下,更添三分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