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农场训练刻苦,吃的确实不怎么样,除了土豆就是鸡肉。
主要这个年代没有太多调味料,只有盐和胡椒,厨房老大妈手艺也不佳,很快就吃腻了。
这回见了牛排,黎信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牛排这种东西,调味本来就应该简单,只有盐和胡椒就够了。
不得不说红酒和牛排真的是绝配。
虽然他更喜欢啤酒。
牛肉七分熟,内芯是红的,还有些血水,口感软硬适中,整体而言味道不错,八分以上。
不过红酒嘛...就那样子,喝不出好坏,反正黎信不在乎这个,喝酒追求的是微醺,只要别太难喝就行,反正比威士忌强。
黎信心中暗想,怪不得古人总说,当个饱死鬼,原来饥饿才是人类第一生产力。
这回就算死了,也感觉没那么可惜了。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当舞女做高抬腿动作的时候,不少观众下流地吹着口哨,有些观众甚至站起来,将自己的帽子都扬了起来。
这个年代民风还算保守,没见过什么世面,像黎信这种理论知识十分丰富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表演,暗叹尺度还是不够。
黎信拍拍肚子,这回终于吃好了,不仅味道好,手掌厚的牛排分量也很足。
身后的门被敲响,这次敲门的声音不太一样。
至于细节嘛,黎信也说不出来,门锁转动的清脆声音之后,两个妙龄女郎踩着红色高跟鞋走进来。
迷情的香味先她们一步赶来。
黎信不禁回头看过去。
女人穿得极少,三点式,全身的衣料大概还没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长相标志,都是这个剧院的舞者,来赚点外快。
黎信本来不想做这种事,可转念一想,明天自己或许就会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今天说不定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他那本要女人而伸出的手,从摆手变成了抚摸。
...
...
这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舒服,但也没有那么糟。
从某种角度来说,跟自己不爱的人做爱,就跟坐一场过山车没什么区别。
略微紧张,还算刺激,但不够有味道。
演出结束之前,两人趁着人少,穿好外套,咬着雪茄走出门。
黎信又再次进入现实之中,刚才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短暂的美梦。
杀死鲁西安诺的最后期限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闸刀,让他没法放松下来,做什么事都没法专注。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件事。
杰克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黎信问,“我们不是开车来的吗?”
“这边可能有鲁西安诺的手下,所以那辆车已经不安全了。”
黎信点头,这才发觉街上不少人都在盯着自己,但他也不确定,毕竟人太多了,总有人会跟他对上目光。
总而言之,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两人上了出租车,“东城汤姆养牛场,快点开,不用找钱。”杰克从兜里掏出一张十美元钞票递过去。
这个时代十美元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五百美元,对小人物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
司机看到钞票后,眼前一亮,回头道谢。
黎信见司机面部英朗的轮廓和黑头发,感觉他是个格鲁吉亚人,心头忽然想起一个人...
这也太像像斯大林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除了胡子稍微稀疏一点,或许今早他刚刮了。
黎信瞬间好奇起来,莫不是因为时空错乱,导致斯大林在这里当司机吧?
这太恶搞了。
“师傅,你叫什么名字。”黎信问。
“我啊,乔森。”乔森从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客人。
“你是格鲁吉亚人?”黎信问,名字这个东西,随机性很大,但国籍应该没那么容易改变。
“什么?不不不,从我爷爷那辈起就是美国人。”
好吧,正宗黑头发老美国人,这就陷入黎信的知识盲区了。
...
...
出租车一出城区,便加快了速度。
黎信不时通过后视镜观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除了几辆短暂跟在后面的农用车以外,这一路还算太平。
出租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等红灯,暂时停下来。
发动机的轰鸣吸引了黎信的注意,旁边一辆凯迪拉克公路车缓缓追上来,停在他们的旁边。
黎信转头看向那辆凯迪拉克,车上手里拿枪的两人也看着他。
黎信攥紧腰间的手枪,正要掏出来,目视前方的杰克突然伸出手,死死按住黎信的手,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绿灯亮了。
几个人回过头,对着天空放了几枪,凯迪拉克一瞬之间疾驶而去。
“一群瘾君子而已。”杰克说。
黎信松了一口气,他确实有点神经过敏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停在养牛厂的门前,这里就是杰克所说的安全屋。
养牛场大门开着,从外面能看到里面至少有数百头牛。
司机开门下车,殷勤地为两人开门。
看来十美元对他来说还是很多的,至少让他附加了开车门服务。
“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我自己,连我弟弟都没来过,考虑到咱们两个明天说不定就死了,所以还是来这里过夜,保险一点。”
杰克从车子里钻出来。
身后出租车打了个招呼,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两人站在城郊奶牛场门前。
牛粪味儿先一步钻入黎信的鼻腔。
细细分辨,除了牛粪味,还有一点牛奶的香气。
从百老汇看完表演,就来这满是牛粪味儿的养牛场,这生活的转变,属实让人有点切换不过来。
黎信本以为,杰克的安全屋是在奶牛场旁边,为了不让出租车知道详细位置,所以预留了一部分路程,两人怎么说还得走一段才能到安全屋。
可放眼四周,除了这座养牛场,便是一望无际的公路,哪里有什么安全屋啊?
杰克径直向奶牛场走去,让黎信确信,安全屋就是眼前这个奶牛场。
“我说这儿没人能猜到,足够安全。现在你相信了吧?”杰克说。
黎信苦笑了一下,“这里确实安全,有人追过来就躲牛群里,谁也找不到。”
奶牛场收拾得还算干净,地上只有风吹过来的杂草。
挤奶工看到杰克后,都热情地打招呼,虽然一脸疲态。
打完招呼后,继续提着铁桶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奶牛之间。
“你都认识?”黎信问。
“当然。”杰克笑笑。
奶牛场比他想象中要大,两人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奶牛场最里面的房子,这是一个二层小砖楼,看上去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杰克推开门,一股霉味儿散发出来,他皱皱眉,“太久没住人,该通风了。”
一层房间堆放着各种奶牛场使用的日常器械,杂乱无章。
右手边有石阶楼梯,扶手已经摇摇晃晃,走上楼梯后,二层是简朴却不失温馨的住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黎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才走了这么远,累坏了。
“我等下去打个电话,问问卢卡关于鲁西安诺的消息,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或者附近走走什么的。”
“好。”黎信点上一根烟。
...
...
杰克将刚才顺手带过来的牛奶倒在杯里,“尝尝?”
黎信尝了一口,确实很香,有种说不出的醇厚。
“这是刚挤出来的牛奶?”
杰克摇摇头,“刚挤出来的牛奶不能喝,要送到工厂里处理杀菌,这是工厂刚送回来的。”
黎信点点头,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
“我就是在这长大的,还有我弟弟,后来我有钱了,就把这里重新买下来,不过这么多年我弟弟从来没回来看过,他也不知道我把这买下来。”
杰克忽然站起来,这间房子充满了他的回忆,甚至地上每一块砖瓦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在这生活了太久,这房子简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而今天,他要来向这座房子告别。
“卢卡当时问过我一个问题。你是想做一个无名小卒还是名扬天下?我回答名扬天下,但是看看我弟弟的下场。”
黎信心想,自己玩过一个游戏,里面一个黑胖子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虽然自己当时选择的答案是无名小卒,但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因为没人会选择无名小卒。
杰克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随之向着靠墙的橱柜走过去。
橱柜上面有一个木框的相片。
杰克伸出手指,抚摸相册中两张稚嫩的面孔。
那一天他们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赶上摄影师来给奶牛拍照。
两个男孩儿在摄影师拍照的一瞬间,挤到奶牛身边,手里还提着与身形并不匹配的大铁桶,这才留下了这张照片。
于是在奶牛交流会上,每个人都会在买牛之前,笑着询问这两个男孩的名字。
“如果当时不离开奶牛场,那么现在我们还是奶牛工,或许每天日子很苦,但至少没有人会死。”
黎信点上一根烟坐在窗台前,他知道如果机会来临时,没有人会选择无名小卒,每个人都会选择名扬天下。
但是等意识到名扬天下的代价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后悔。
但这是一条死路,黎信对此非常确信,因为他也是因为做了类似的决定才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他会做出与之相反的决定。
所以,他跟杰克的想法一样。
不过他没有感伤的情绪,因为今天是第十三天。
明天,是他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