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震惊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阿祁面色凝重,全然不似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下午才知道,报纸又卖完了,想去通知你,又怕旁人看着我总去找你,会让有心人察觉,那边明面上只说发生了枪战,隐约是两伙穿便衣的闹了起来动了手,结果开枪的时候把陈记的掌柜给打死了,可是他们自己却只是伤了几个人而已,并没有听说死了哪个。”
阿生没好气的道:“明摆着是做戏,可见就是冲着陈掌柜去的,这帮畜生,现在连个正经理由都不找了。”
阿祁气愤之余很是担忧:“现在也不知陈掌柜是怎么暴露的,城北那边还有好些咱们的同志,眼下也不能马上联络他们,这可怎么办。”
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想办法,好在这里是城南,只要他们还顾忌巡捕房,就不敢在租界大街上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但也不能大意,你先去备用联络点待几天,别出门,也别让周围人看见,待过了这阵子,和城北那边联系上了,你再出来卖报,到时候有人问你,你就说你着了风寒,在家躺了几天。”
阿祁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生哥,你也要小心,城北那边肯定盯得紧,若实在危险,也只能等这阵子过了再联络那边,我先走了。”
阿生站在原地看着阿祁走得没影了才面色凝重地往回走,等出了巷子,又换上了他一惯和气的笑脸。
二
西盛路的华瑞银行顶楼办公室里,沈听澜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出去吃饭的念头,转而打电话让秘书订餐送过来简单对付一下。
看了一上午资料的眼睛有些酸涩,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揉着眉心,思索着一会该换哪套衣服去见慕容晴。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知为何让他有些烦躁,压下心头的燥意,他微微坐直了一些:“请进。”
进来的是他的秘书张照文,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戴着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不自然:“沈总,周小姐来了。”
沈听澜这才反应过来张照文脸上的这丝不自然是为什么了,还不等他说什么,门口就走进来一位穿着浅米色长风衣的女子,她一进来,就自然而然的往沈听澜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很是熟络的样子,张照文在一旁有些尴尬,这位周小姐,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不等沈总同意就自顾自进来了,他也担心沈听澜会因此不快,不过担心也没用,对方就差把不快这俩字写脸上了。
好在沈听澜没有为难他,只是挥了挥手:“张秘书,你先去忙吧。”
张照文松了口气,迅速的退出了办公室。
沈听澜忍着不耐烦,起身走到茶水柜边上给她拿杯子倒水:“什么事,为什么来之前不打电话?”
周嘉玉听出了他的不耐和疏离,她有些失落,只能强迫自己当没听见:“听澜,昨天沈伯父说今晚准备家宴,让我也过去,我今天休假,没什么事,就想先来找你,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沈听澜就直接打断了:“没时间,我下午有事,晚上外面有饭局。”
说完,把倒好的茶水往周嘉玉面前一放,面无表情地坐下继续看着桌上的资料。
他的态度在周嘉玉意料之中,也一向如此,因着沈周两家是世交,他们自小就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只是沈听澜自始至终对她都是淡淡的,大学时期周嘉玉对沈听澜表白过,毫不意外被拒绝了,自那之后沈听澜便一直很疏远她,即便是他的父亲沈连城有意撮合,他也一直持拒绝态度,哪怕是三年前周嘉玉的父亲过世,沈连城在那当口提及,沈听澜也还是态度坚决,甚至为此数度与沈连城争吵,依旧丝毫不松口。
周嘉玉或许是放不下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或许沈听澜已经成了她的执念,总之无论他如何冷淡,她也依旧默默地守着沈听澜,守着这点渺茫的希望。
“那……既然是家宴,你不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伯父生气了,又要说你。”
周嘉玉握着茶杯,有些试探性地问道。
沈听澜的眼神丝毫没离开过桌上的那堆纸张,语气也无甚变化:“我和父亲说过了,今晚的应酬很重要。”
周嘉玉的故作镇定在他的疏离中差点维持不下去,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知为何,温热的茶水入口苦涩无比。
“听澜,你还没吃午饭吧,那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正好下午我要去给伯父买礼物,你一会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生怕他再以工作拒绝,她又赶紧加了一句:“吃完饭我就走,不耽误你工作的。”
沈听澜虽然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总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在,疏离是希望她打消那些念头,也是因为他确实不喜欢总被人纠缠,但有时见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又觉得于心不忍。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总算把眼神从桌上移开来,看着她:“阿玉,说过很多遍的话我不想一直重复,这对你也是一种伤害,我只是把你当作妹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看着对方逐渐发红的双眼,心下无奈,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与你情投意合的人,依靠终生,而不是一味的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有任何事,我作为兄长不会不管,但也仅此而已,你明白了吗?”
周嘉玉死死握着手中的杯子,指节发白,微微轻颤着,她心中酸楚不已,沈听澜的这些话其实并不陌生,这些年多多少少他也说过,只是从未有像今天说的这么直白,丝毫不留余地。
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定,站起身来,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沈听澜,兄妹之情这种话你还要说多少次,即便是兄妹,你觉得你做到了吗?你见过哪个兄长对妹妹避之不及的?你还要伤我多少次你才满意?”
对于周嘉玉的情绪沈听澜丝毫不觉得意外,只觉得头疼,如果周嘉玉真能放下执念,他自然不会像现在这么疏远她,可显然他不管说的多明白多绝情,周嘉玉都依然听不进去。
他不想再多费口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进来一下。”
周嘉玉还想说什么,张照文就推门进来了:“沈总,您找我?”
沈听澜冷着张脸,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连个眼神都没给:“送周小姐出去。”
闹到了这一步,周嘉玉又气又伤心,再加上当着张秘书,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得擦着眼泪转身离开。
张照文跟在周嘉玉身后出了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他有些尴尬地把人往楼下送,方才在外间就听得里头两人似乎是吵起来了,这会子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沉默的走着。
没成想周嘉玉忽然停下脚步,张照文一个没注意差一点撞到,就听得她问道:“你们沈总这些天一直在银行吗?”
张照文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如实道:“沈总这阵子下午都不在,只是他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怕她往下问,张照文干脆先把自己不知道沈听澜的行踪说在了前头。
周嘉玉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到门口,张照文询问要不要帮她安排车,她也没有回应,沉默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