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抢走了我爱了十多年的光亮。”她淌着满脸的泪水向我哭喊:“我讨厌的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而现在他死了!”
“他居然就这样死了!”文楚难以置信地伸手揪住胸前的衣襟:“他怎么能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
“那样风光霁月的他,居然死了…”
“父王死了,母后死了,他也死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文楚绝望的哭声长久地荡在晨风中,荡得我泪流满面。
“死亡终结的是生命,不是情意。”我擦去颊边的泪:“周重之事还未多谢公主,但能否请公主代我向他问问武安君的去向?”
“武安君已离开咸阳三月,却无半点消息传来,臣妇很是忧心。”我再次向她俯下身去。
“你问他做什么。”文楚也别过头去拭了泪:“你此刻的当务之急,是平安地将腹中孩子生下。”
“武安君与阿冉是至友之交,若阿冉在的话,定也会忧心他的去向。”我有些焦急:“请公主替臣妇问问吧!”
“你先走吧。”文楚恍惚了一瞬:“为了安全,本宫已将周重送出城外,轻易是见不到他的,若得了机会,会替你问上一句的。”
“谢公主,臣妇告退。”我应了一声,慢慢走远了。
难道这偌大的王宫中,竟无一人知晓叔白的去向吗?为何不管我向谁问起,都是这样模凌两可的回答。
耽搁了一阵后,和江姑姑赶到飞云宫时,已是午间了。
飞云宫里静悄悄的,宫人们看见我的到来,皆快速地行礼退去,仿佛我是个什么近不得身的毒物一般。
但我也毫不在意,只自顾地在叶阳的寝殿外叩了门。
“进。”一道低沉的女声从里间传来,是叶阳。
“是。”我答着,提了食盒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中关了窗,光线不怎么好,叶阳着了常服安静地靠在坐榻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后万安。”直到我走近行了礼,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双眼渐渐聚起了光:“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是黄姑姑来逼我去向大王请罪的呢。”
“黄姑姑?”我有些疑惑,宫婢竟敢逼迫王后?
“黄姑姑是我的陪嫁。”叶阳苦涩地笑了:“说是陪嫁,其实更像父王派来监视我的细作。”
“她向父王禀述着我在秦王宫中的一举一动,每当大王责备我时,总是不由分说地架着我去向他认错。”
“您已贵为王后,其实是没有必要再这样同他们做小伏低的。”这样的叶阳不禁让我涌起了一丝心疼。
即使身为公主又如何呢,她和文楚难道还不够尊贵吗,可在这乱世之中,却也不过是飘零的风中飞絮罢了。
难道身为女子,是我们的原罪吗?
耳边不禁回想起文楚的话来‘他告诉我女子亦能顶天立地的站在这世间。’
我的阿冉是多么好的人啊,他既不畏强权,也不欺弱者,更懂得尊重女子。
可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能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呢!
“我也不想同他们做小伏低。”叶阳伸手捂住了脸:“可我的母妃还在楚宫。”
“母妃出身很低,又不得父王宠爱,从前被先去的王后刁难,如今又被嫡妹们刁难。”
“我若不事事听从于他们,她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熬。”
一声呜咽从叶阳捂住脸的双手中传出,我不禁也哀怜地落下泪来。
好像从来到这个时代后,我和我身边的人,就都是在眼泪中度过的。
眼泪是无用的,可仿佛只有眼泪,才能诉说出我们心中的艰难。
为何啊、究竟是为何。
我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巾递给她:“您的母妃,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日日以泪洗面。”
哭声愈发凄惨起来,我伸着手静静地立在她身旁。
良久后,叶阳才平复下心情,从我手中接过了方巾。
“你说得对,我不该让母妃还为我操心。”叶阳的双眼红肿,想必定是从昨夜被阿稷斥责起,就在一直不停地哭泣吧。
我从食盒中端出碗碟摆上桌:“用些吃食吧,饿着不是办法,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去为下一步做打算。”
“多谢。”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口中。
她含了满眼的泪咀嚼嘴着里的点心,噎得呛咳起来。我见状连忙斟了一盏茶递去。
我知道混着泪水用膳的滋味,这感受我经历过很多次,真的很难受。
“我没有想到我的奉劝会弄巧成拙。”我不安地向她解释着:“我又再次伤害了你,对不起。”
叶阳失态地用衣袖擦着嘴,热泪盈眶:“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向你请求的。”
“大概还是太讨厌我吧。”她摇着头:“以前他还能对我装上一装,如今是连装也不想装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向她说道:“您再等等吧,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您所有的困境就都可迎刃而解了。”
“是吗?”她困惑地问着我。
“是。”
她不语,站起身向我走来,接着伸手摸上了我的肚子:“六个多月了吧?”
“还有三日就七个月了。”我也惆怅地抚摸着小腹。
阿冉你可知,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
“自古以来女子生育便颇为惊险,有的甚至还为此断送了性命。”叶阳说着,逐渐皱起了眉头:“县主务必要小心才是啊。”
“江姑姑早已请好了接生嬷嬷,王后不必担心。”我朝她轻轻地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