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名被送上“弯舟”的女人。
其时,我一个人蜷缩在“弯舟”上,虽然很想堵住所有思绪的出口,可往事如洪水猛兽,最终不受控地淹没了我。
我与他一起走过了那么漫长一段岁月,如果用地球时间来衡量,那段岁月长达两千五百年啊。
往事历历在目,余生却要分道扬镳。
我知道,余生里,那两千多年相守时光将犹如一把双刃剑,它会是我孤独途中的温暖,亦会在我思念沸腾时火上浇油。
嗬,温暖也罢,煎熬也罢,那个叫“旷漾”的男人,都会永永远远地活在我记忆深处。
只是意难平!旷漾啊旷漾,我可以坦然肩负起自己的使命,但是,叫我如何忍受余生没有你的漫长日子?
只是我亦知道,我没得选择,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因为我是扶郁的女儿,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我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蓝色“胎记”,往事如潮般涌入脑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得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为了通俗易懂,我会尽量以地球视觉来讲述。
地球人常用无边无际来形容海洋,事实上那不对,真正无边无际的是宇宙。
如果以星系为单位,宇宙中大约有上千亿个星系。
每一个星系,又散落着无数颗星星,恒星或者行星,蛮荒星球抑或高度发达星球……这些星球以一定规律相互联结,貌似无组织无纪律,事实上都是宇宙大环境下的命运共同体。
越是高度文明的星球,其文明载体就越是深谙这一点。
说到星球的文明载体,主要指生活在该星球上的高等生物。我,就是那些高等生物群的其中一员。
我叫莞千,出身于隐白星系·沧默行星,有着该星球上最尊贵的身份。因为,我是沧默星帝拔澜唯一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乍听之下令人羡慕。只是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永远不要跟拔澜沾亲带故。
拔澜为人处事既大度又无情,他看似拥有沧默行星最高话语权,主宰着整颗星球的前途命运,其实一生都被那个位置所束缚,就连选择契约伴侣,也得从符合星球发展大计这个需求出发。
解释一下,在沧默的法则里,没有“婚姻”这种概念,任何一个高等生命体,终其一生都是自由的。唯一不自由的地方,就在“孕育下一代”这块。
要知道,隐白星系的绝大多数高等生命体,不管雄性还是雌性,他们体内都只有一颗生命元子,雄性体内的生命元子叫“精元”,雌性体内的生命元子叫“神元”。
而沧默行星的规矩很独特,雄性生命体和雌性生命体如若决定育后,首先要缔结为“契约伴侣”,然后在孕育下一代之前,必须预先报备星球的“姆系”部门。这样新生命体才能自诞生之日起,无条件享用星球上所有公共资源。
契约伴侣不是夫妻关系,他们更像“嗣业伙伴”,一经缔结契约,就必须跟对方共同孕育下一代。
这份契约不束缚感情,伴侣双方都可以各自恋爱。不过呢,他们所拥有的社会地位和私人财富,只能在契约伴侣之间彼此共享。
也就是说,在沧默行星,每一位高等生命体终其一生,可以在不同阶段跟不同个体谈恋爱。但是,契约伴侣只有一个,一经定下将不再改变,直到死亡或者彻底失踪,才能解除这份关系。
拔澜的契约伴侣叫扶郁,她就是我的生命母源。
如果用今天的话来形容,扶郁绝对是典型的白富美——还不到三千岁年纪,就已经是绳女行星的掌舵者了。
“绳女”是一颗小行星,体积大概只有沧默行星的千分之一,那里盛产优质矿石和稀土,以及各种奇特金属。
这颗小行星,常年穿行在隐白星系里的数万颗行星间,靠出售矿石稀土换取生存物资,来养活栖居在“绳女”上的几千万原住民。
小行星境内有一座庞大的壤息山,能源源不断地生出矿石和稀土,就像果树结果那般神奇。另外,几乎每隔数千年,壤息山还会蕴结出一些珍稀金属。
在绳女行星的规则里,矿石可以出售,稀土可以出售,但他们不会出售那些珍贵金属,因为那是历任绳女掌舵者的私人财产。由于绳女金属的罕见及神奇,所以这份财产越显得弥足珍贵。
据说,亦曾有声音质疑过:为何“绳女”的每一任掌舵者都是雌性?但质疑归质疑,事实证明,雌性生命体更适合担当绳女掌舵者。
外形像一艘船的绳女,会在隐白星系范围内,沿着固定轨道穿行一圈,每次周期大约需要一千年。
这些绳女掌舵者,多数会在途中邂逅良缘,然后带着私人财产离去。
被绳女掌舵者相中的伴侣,基本上也都是身世显赫之辈。这种强强结合的“联姻”,在隐白星系里最常见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