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城的春节在鞭炮和祝福里过去了。大家忙着串门走亲戚,有些人已经踏上了打工的征程。老人告别儿女,小孩子哭闹着告别年轻的爸爸妈妈,年岁更长的与儿孙的告别有可能就是诀别了,可是却依然保持乐观。做父母的总是那么无私,特别是我们这些八零后的父母,有的宁愿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太过于艰难。
母亲说,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和你爸给你看孩子,你们好好挣钱。
我也想生个孩子,让他们天天抱着孙子孙女逛街串门。他们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大儿子家的!脸上肯定写满了幸福和欣慰。
本打算初六离家,可是我总感到无事可做了。该聚会的都去了,该走的亲戚也都相互见过了。今天初四,已经坐不住了。
“爸妈,我走了!”
“管”父亲话总是很少。五十岁的父亲有一米七,现在却忽然间苍老了很多,像是一个陡然间蜷缩的老人。他总是话不多,可我能看得出他还有话对我说。
我站在他面前,他终于有说话了:“好好和人家相处,先不急着回嘉兴,去上海看看,带点牛肉和蒸儿,把那个蚕丝被给人家带上。”
“你们留着吧!那个被子暖和。”
母亲赶过来说:“带去吧!我们盖不习惯,还是老棉花被子暖和。”
那是一床两千块的蚕丝被,他们执意让我带着,我也没有再推辞。他们知道我是个木讷的人,根本就不善于讨人欢心,所以在谈朋友时,就更加担心了。
“我要去高桥找你。”
过了好久,张巡回信:“不是要初六回吗?”
“我爸妈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我去你那里。”
“能不能带点老家的烧饼,这里的我不喜欢。”
“好的。”
“什么时候能到?”
“初五一早吧!”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应该能找到你。”
我不禁心里乐了。烧饼,蒸儿这些只有老家这么称呼。烧饼应该是干粮或者面食的一种,家乡的烧饼就是面团压成饼,中间放上油和五香粉,盐,边缘用小刀做出花边,中间撒上密密麻麻的芝麻,在铁板上烤出来的。蒸儿就是过年时待客的必备菜肴,大多在酒席过半的时候才上桌的,鸡鸭鱼猪肉都可以做,口味不同,口感也只能说美味或者更加美味来形容了。烧饼是我们小时候平常的时间偶尔吃的,但在春节期间如果用来馈赠亲友或者待客,是怠慢的表现。但张巡提出来,我不光欣然同意,还有点内疚。在上海高桥过新年,自然没有在家过的热闹和温馨,还觉得张巡像一个漂泊的孩子,正等待家乡美食的慰藉。
我来回的旅程,很少带东西,今天却不同,我要带着父母的期望和我的好奇,另外还要带上张巡的烧饼。初四,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奔向各自打拼的地方了。火车上要么是年纪相仿的中年人三五成群,喝着酒,吃着家乡带来的花生,吆五喝六的打牌。年轻人有的在带着耳机听歌,有的男女朋友腻歪在一起,唧唧我我。我搜了一下,从上海到上海高桥的路线,然后就静静地坐着,观望着火车上的陌生人,想了很多。
上海到了。
在没有走出潼城之前,我只在电视上见过高楼大厦。在嘉兴的这些年,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是到了上海,一些高楼大厦还是引起了我的兴趣和仰望。我从火车南站下车,乘地铁去陆家嘴。地铁里很拥挤,却很沉默。偶然间有些一起乘车的人在聊天,发现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聊了两句也就不说话了。
每一个在城市里穿梭的人都因为生活在这样的大城市而让我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这里的人走路都匆匆忙忙的,眼睛里少了一些温情,大都木木的,没有生气。也许他们也被这座城市赋予了高傲的城市气息,或者这就是国际化大都市本来的面目。
春节过了,应该到了初春,但气温还是很低。单从地铁里的人们的穿衣打扮,似乎看不出到底是春天还是冬天。一个面容整洁的老人,穿着羽绒服,带着鸭舌帽,眼睛盯着地铁的前方,一动不动。他身边坐着一个上身穿着墨绿色皮草,下身穿着皮质短裤的女孩,没穿袜子,大腿上青筋隐现,脚上蹬着一双毛绒棉靴。看到这个女孩上面的打扮,我还在温暖的冬天,看到女孩光溜溜的腿顿时到了炎热的夏天,却又看到了一双踏雪的双脚。我不得不怀疑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一些事物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