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深蓝的天幕下,银白色的雪峰高低起伏,延绵不绝,山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带来冰凉入骨的寒意,几乎连血液都冻僵了,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子击打在脸上,立刻化作一小滩水泽慢慢晕染开来,天空清澈得如同镜面一般,倒映着银白色的繁星,这是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在被灰雾笼罩的钢铁丛林般的城市中无法看到美丽恢弘。
这里是夹金山,当年红军过雪山草地的革命圣地,沉默而亘古的雪山在岁月中凝视着沧海桑田的变幻,也见证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如今的夹金山是受人追捧的滑雪度假旅游区,但也仅仅限于著名的四姑娘山周边一带和风景秀丽的木尔寨沟,在雪山深处,群山环抱,千峰竞秀,是自然保护区,更是了无人烟的生命禁区。
然而此时,在雪山深处,海拔二千多米的一处寂静的山谷里,各种奇怪的风声呜咽中,正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细细的,温柔的女声,
“年轻人沿着山洞一直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的眼前一亮,只见山洞尽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山谷,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山花烂漫,如同波浪般起伏,空中奇石绿岛漂浮,淡淡的雾气萦绕,美丽的仙鹤在其中穿梭遨游,空气中弥漫着泌人的暗香,在山谷的中间,有一对须发皆白,面如婴童的老人正在下棋年轻人看完了第三盘棋,突然想起家中的老人妻儿,于是便告辞从山洞中原路返回,等到他终于离开山洞的时候,之前他放在洞口的锄头却已经是锈迹斑斑,腐朽不堪,年轻人感到很奇怪,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更是大吃一惊,记忆中年轻的妻子此时早已是双鬓斑白,年幼的儿子也早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甚至儿子都已和他一般年纪所谓天上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不能因为没有遇到过就否定,也不用因为遇到了而慌张,毕竟因果轮回,凡事皆有注定”
这是一个在许多地方都有类似传说的普通故事,然而在这样偏僻幽冷的山谷中,那柔和却平淡得几乎没有丝毫起伏的女声,为这个本就寂静冰冷的地方凭添了几许幽然渗人的冷意,让人平空生出几分森然,而这个故事的听众,似乎也不是围成一堆的旅行者或是户外运动者,而是
暗沉的夜色中,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被勾勒出暗黑的影子,仿若鬼影般立在山谷中,没有篝火,也没有电筒冷亮的光芒,似乎他们本身,就是这寂廖冰冷的雪山的一部份。
女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中,一时间,山谷静寂,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听而已。
又过了半响,一个操着京片子口音的嘶哑男声犹疑地响起,
“你,你是说,我们”
叶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弧度,巴掌大的小脸上依然平静,带着几分初生小兽般的纯净和无辜,她朝对面点点头,目光从对方那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掠过,触及那瘦弱如骷髅般摇摇欲倒的身形,杏仁般清澈的眼睛中便有了几分敬意和柔软,
“没错,你们不小心走错了路,闯到天上一日,人间千年,现在已经是七十多年后的世界了”
这一席话宛如天书一般,对面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云里雾里般,半响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萧红军干枯的嘴死死地抿嘴,即使是一身泥泞,廋骨如柴,但他的眼睛仍然明亮而沉净,像是夜空中最寂廖的星子,从来不曾屈从于漆黑的夜空,孤傲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中还着质疑和审视,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深蓝的夜色中,对方只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形,脚边似乎放着包裹,怎么看,都绝不是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据他所知,在这苍茫的雪山中,漫长的前路上除了和他们一样掉队的战友,绝不可能再有有其它人了,大部队此时应该已经翻越过雪山,幸运的话,该和陕北红军胜利会师了,而他因为过草地时奉命掩护大部队撤退而受了伤,如今早已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其实在这之前,萧红军已经有了和身边的战友一起长眠在这冰冷的雪山上的觉悟,但是谁能告诉他,这个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前路上的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一个全身裹着厚厚的棉衣的女孩儿,没错,那是棉衣,萧红军只瞄了一眼,便确定那里面一定夹着厚实的棉花,又舒适又暖和,棉衣,那可是好东西,如果二蛋子能有一件萧红军的左手微微用力,他的左手上,挂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走似的,嘴唇微微张开,双眼迷蒙,脚步虚浮,呈半昏迷状,
叶晚的目力远超常人,纵然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他这个小动作也清楚地印入眼底,她一言不发地从随身带着的大包裹里掏出三件厚实的军绿色大衣,棉裤,以及登山靴,随手扔给对面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