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迟到了一个小时的原因？”

面对阴沉着脸的男生，夜笙坦然地点了点头，“其实打起来很快的，就是后面花了点时间殴打那个玩家才破解认知阻碍的技能效果，顺带着为了防止他再作恶折断了他的十指并踢爆了他的蛋，但当时也就三点四十左右。”

男生听得下面一寒，顿时打了个哆嗦，而夜笙反而开始抱怨起来了。

“主要我没想到那女的会报警，害得我还被带到警局做笔录浪费了一堆时间。幸好那个警官是咱们地区局内平和和我交接悬赏的那位贺警官，过当防卫的误会很快就解除了，否则你今天能不能看到我都难说。”

解释完后，夜笙便默默看着对面的男生，等着他开口。

对方便是早在开头就已出现过的方忆，他戴一副黑框金架眼镜，整个人有些消瘦，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便会有种干净的书生气质。

据说周末当年就是这么被骗的。

实际上方忆虽然算不上有多强壮，但因为始终有着运动健身的习惯所以身体素质算得上不错——就是看着有点虚，反正比以前的夜笙强上不少。

另外，他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是隐藏的属性。

方忆推了推眼镜，正要开口，就听见一道甜得令夜笙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欧尼酱~这是您点的禁忌之恋，请慢用哦~”

穿着短裙女仆装、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蕾丝边吊带袜中、裙子与袜筒之间令人遐想的绝对领域时隐时现……这样一位甜美可爱的女仆小姐端上了一杯看起来花里胡哨的饮品，脸上勾勒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方忆严肃的神色迅速融化成有礼的微笑（虽然在夜笙看来十分变态），朝着女仆小姐点头道谢。待对方走远后，他又迅速切回原本的表情。

夜笙表示自己真没眼看这家伙。

——没错，这位看起来好像很正经很干净的大男孩……其实是个老二次元了。

而且巨喜欢女仆咖啡厅，每次跟夜笙聊天都喜欢拉着他到这里来，所以才是所谓的“老地方”。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这家……那原因当然也很简单。

因为已经去过这座城市每一家女仆咖啡厅的方忆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家绝对是服务质量最高的。

他甚至还特意做了一份评分排行表！

夜笙：孩子你无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方忆的评分还是挺中肯的，起码这家招的都是隔壁大学（没错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人美声甜还年轻，饮品甜点之类的质量也算不错，可以说是有口皆碑。

不像他们上次出远门时随便找的一家，里面的店员都是三四十岁的老阿姨，甚至有时候人手不够了老板后勤厨师全家上场，推门就是一群露着胸毛腿毛留着大胡子的猛男带着哲学的笑容粗声粗气地喊“欢迎回来主人大人”。

当时吓得夜笙他们扭头就跑，以为自己不小心闯进了哪个黑帮的店里……那可太难顶了。

后来他还写了封建议信，建议他们不如直接改建为黑道咖啡厅，店员统一黑西装戴墨镜，客人进门就喊“大哥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老板采纳了，甚至据说生意兴隆……

“算了，先不论你的鬼畜运气，谈谈正事吧。”

方忆的声音将夜笙的思绪拉回现在，他伸手指了指窗外，露天广场那架设于高空中的巨大虚拟屏幕正反常地没有放广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正在播报新闻的神情严肃的播报员。

播报员背后的屏幕上正不断播放着一张又一张哪怕打满马赛克也可见出其恐怖狰狞的尸体图片。

“据悉，自7月8日早晨七时起，全国乃至全球各地不断有人报案称有谋杀案发生，数量极其庞大且死状大多狰狞恐怖。经判断，绝大多数案件受害者死因均为他杀，但其中部分受害者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存在仇杀的可能性……”

“调查后发现，众多案件发生于密室中，且尚未找出作案手法……”

“截止至一小时前，国内的受害者数量已经达到3761名，且仍在不断增长……”

“警方目前怀疑此类案件出于知名恐怖组织‘吞日者’之手，希望各位民众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多关注身边是否有人存在异常举动，若有发现请积极举报，举报电话为……”

方忆叹了口气，“看来游戏没骗我们，在副本中死了的话，我们在现实中也同样会死去。”

而且是以最简单粗暴、毫不讲理的方式直接将死状凄惨的尸体扔在进入游戏前的位置上。

“我还以为上面的人会试着把这种事情给压下来防止扩大影响。”

方忆笑了声，“不会的，你平时不水群可能没注意，咱们大学学生大群里面有人在今早发了消息问了些事情，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被拉入了游戏。”

“但，为什么偏偏是今早？”

“我匿名回复了他，也套出了话——他是在今早才进入游戏的。”

夜笙睁大了眼，“换言之，这个游戏的玩家数量……还在增加？”

方忆颔首，“我想是的。所以，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啊。”

“原来如此。”夜笙呢喃着，看向大屏幕上的一幅幅画面，最终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再没说什么。

方忆喝了口“禁忌之恋”，眼睛放出锐利的光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夜笙好半天，叹息道，“游戏失败了？死队友了？还是……有你还算喜欢的角色死了？”

夜笙抬起头，盯着方忆的眼睛，认真道，“她没死。”

“她只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和结局。”

方忆垂眼，“可你看起来不喜欢那个结局。”

沉默，数十秒的沉默，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中，夜笙始终凝视着方忆，双拳攥得紧紧的。而方忆则坦然承受着这份注视，以堪称悠然的姿态喝完了“禁忌之恋”，又招手叫了份名为“不伦之爱”的冰淇淋吃了起来。

直到冰淇淋也吃了一半，夜笙才自嘲地笑了笑，“对，我不喜欢这种突然反转、最终牺牲一人拯救世界的结局，哪怕你回想整个过程会发现无数个伏笔也是一样。”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夜笙望向窗外，望向那仍然在不断增长的死亡数字，喃喃道。

“我们只是‘玩家’罢了。而玩家，只能见证剧情的推进与终结，就好像我们终究阻止不了亚瑟的死一样。”

方忆吃完冰淇淋，又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随口说道：

“如果是普通的玩家与普通的游戏或许如此，然而，在我看来虚构游戏就好像阿笙你很喜欢的TRPG跑团一样，在这般游戏之中，决定过程与结局的可是玩家自己。”

“更何况，阿笙你也不会是普通玩家吧？”方忆笑了笑，“你是特别的，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总有一天能够改变这样的结局，也总有一天……”

你能直面真正的自己。

这最后的半句话，方忆并没有说出口。

夜笙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开口道，“你知道吗？这世上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话说一半的人。”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下文的方忆挑了下眉，“另一种呢？”

“服务员，来一杯‘水晶之恋’！”

“好~主人大人请稍等哦~”

“所以另一种是什么人啊！”

“待会你请客。”

“淦！NMD！”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夜笙慢悠悠地，仿佛闲聊那样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随后二人又转换了身份，由方忆向夜笙讲述了自己的新手副本。

但实际上方忆所经历的一切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细讲的地方，仅是周末之前随便概括的游戏规则便足以总结一切，就是如此简单、无脑又残暴的副本。

说完这一切，话题最终又来到了二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那个bug上。

方忆神色古怪地敲了半天桌子，忍不住皱起脸，“你怎么会匹配到三级游戏去呢？还有这bug？我是觉得你很特别但也不该是这么奇怪的特别法啊？系统论坛上也没听说过有人遇上过这种事……”

对面的夜笙幽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我和萧晚，其他越阶的玩家都死了呢？”

方忆呼吸一窒，许久，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先不谈别人，考虑下更重要的，你自身的原因吧。回忆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可能导致这种现象的不同寻常的经历……额，或者说物品？”

此言一出，夜笙立刻想到了日记本的存在。

经过方忆这么一启发，他几乎可以确定绝对是这个byd惹的祸！

“当然，问题也可能出在萧晚身上……又兴许你俩有什么奇怪的联系，一起组队就会有bug也说不定。”

夜笙看着对面认真帮自己分析原因的方忆，心底不禁感觉有点复杂。

他一直认为方忆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将日记本的存在告知过对方。

这不是因为他担心方忆无法保守秘密，而是因为他怕方忆会因此而遭遇不好的事情。

夜笙觉得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反正也已经习惯了，但他并不想让方忆感受与自己相同的痛苦，乃至于……麻木。

可事到如今，随着虚构游戏的开启，他又开始担忧起更为恐怖的可能性来。

夜笙在担忧，与命运之书签订了契约的自己，会将方忆他们拉入无底深渊。

他很了解方忆，知道这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在熟人面前），可实际上相当有责任感，如果不把一切说明，告诉他自己可能会给他人带来灾厄，那方忆一定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