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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春勿语

“不是吧,这声音是……”

武千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呼呼喘着气,“请我喝水吧”,武千山说。

“你喝什么?”

“一杯茉莉蜜桃。”

田梦付了钱,转身,正准备走。

“哎哎哎,你等会我噻,现在还那么早。”

田梦又站在一旁等着他,他问:“你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

田梦喝着果茶,说:“宿舍今天有点闷。”

奶茶店的老板一边做茶,一边用眼神扫了一眼他们两个,又若无其事地给茶杯封了口。

看着武千山手里粉粉嫩嫩的果茶,田梦忍不住说:“想不到你口味这么……”

“这么什么?”武千山拿着大吸管“噗”地一下插进了杯子里。

“这么少女。”武千山刚进嘴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你觉得我应该喝什么?”

“我觉得男生可能更爱喝咖啡,很多男生都爱喝咖啡。”他们慢慢地走向教学楼,阳光下的两个影子小小的。

“我不爱喝咖啡,就爱喝这个花香和果香的味道,你可以尝尝。”武千山把茶杯拿在靠近她的那只手上,让她一下子惊慌了。

她摆着手,摇着头,“不用了,谢谢,我喝我自己的”。

武千山突然笑了,“我不是让你喝我的,我是让你下回可以试一试。”

“哦哦,好嘛。”

为了缓解刚刚小小的尴尬,田梦开始没话找话。

“你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我是看见你出来了,我才跑出来的,求了宿舍老师好几分钟。”

“嗯?你能看见我出来?”

“我住三楼这边的宿舍,正好可以看见小卖部奶茶店这块,同宿舍的兄弟看见了,把我喊醒的。你们宿舍老师开门挺早啊?”

“是啊,她查完整栋楼就差不多休息了,为了不起来开门,会在她午休前把锁打开,起得早的同学把门推开就好。”

“你们老师挺会省事儿的。”

小道旁的树木是天然的遮阳伞,光影婆娑的石板路上,两个人的背影也斑驳起来,只留下阵阵微风。

直到教学楼道口,武千山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说:“本来也是要找你的,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马上升学考完就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田梦喝着果茶,接过信,说了“拜拜!”,转身就往教室方向走去。

武千山还在身后强调:“给我回哈,最后一次了。”

田梦挥挥手,没再回头。

她回到教室,打开信仔细地看了起来,在信中,狠狠地夸了一番田梦,田梦看了只觉得,他刚开始就这么客气,或许自己不会那么讨厌他,现在虽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他还给她讲了留级的原因,就是跟家里吵架,升学考有两科没考,导致分数只能上中职,这次真的要认真去考了,但心里没底。

田梦想着反正要走了,还是认认真真给他回一封信吧,她用上她所知的适用于武千山的赞美的话,夸赞了一番武千山,礼尚往来她还是懂的,又送上真诚的鼓励和祝福。后来还自己把信给了他,尽管周围仍有异样的目光,但她心想,看什么看,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然后,哼着小曲儿边蹦边跳回到了教室。

没过多久,武千山就送来了一封回信,田梦震惊于他回信的速度,他上课就在写信呢。

武千山一脸高兴地趴在门口,给田梦递信,田梦扬着手里的信:“这是最后一封了吗?”

武千山不好意思,“这真的是最后一封了,你不用回,再见!”

“哎!祝你考试顺利!”田梦叫住正要走的武千山,武千山高兴地摆摆手走了,留下一个昂扬的背影。

唐宛婷看了十分诧异:“你们俩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田梦只轻声细语:“他就要走了。”

谢思南淡淡地说:“人之将走,其言也善。”

空气巨冷。

当校园笼罩上夜的光辉,窗外的一切看上去越发幽深,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低语。月明星疏,月色清冷,星光凄切。

周老师叫田梦去趟他的办公室。

田梦费解:最近班上没出什么事,纪律也挺好的啊,找我干什么。

她到了办公室门口,喊了“报告”。

周老师一反往常的严厉,面容和善,语气亲切,说:“随便坐。”

田梦觉得这种样子的周老师,更可怕,她不敢坐,说:“没事,我站着就行。”

周老师收起了面前的教案本,整理了桌面,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过茶杯,拧开瓶盖,问:“听同学们说,你和骆时安在耍朋友啊?”

田梦感觉心好像不受控制,像只乱蹦的小鹿,快要跑出来了,脸上有火在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是承认还是不承认?谁那么大嘴巴说的啊?咋办?

田梦正沉默着,周老师说:“你们这个年龄,对异性好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现在是人生中关键的时候,你们又小,还不能分辨怎样的人能共度余生,以后还有大学,还要工作,路还很长呢,对不对?……现在你们最要紧的是学业和前途……老师见过很多早恋的,十有八九都修不成正果,你成绩好,努力学,会考上三中的,到时候,去见更大的世界……现在你们觉得和耍得好的男孩子在一起就是谈恋爱,也许你们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友情爱情,对不对?……女孩子早恋比较吃亏……对不怼?~……对不怼?~……对不怼?~……”

田梦适时点头,适时答“对”,她觉得自己脖子很酸,站久了,腿也很酸,她很后悔之前周老师让她坐的时候她没坐,满脑子就是周老师那带着奇怪语调的“对不怼?~”,下课时间,有好事的同学偷偷趴在门边,你争我抢情绪激动地意外扑在了门口,周老师一站起身,他们撒开腿就跑了,周老师关上门,继续着他的“对不怼?~”

田梦心里叫苦,“天呐,他还要说多久?”

周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课把门打开,下课把门关上,整整一个晚上,临近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她才回到教室,那不止是心灵的疲惫,在“对不怼?~”的攻势下,她只得怀疑人生。

回来没写的作业,狂补。仔细研究了第二天的课表,语文老师凶得很,先把语文借了来抄,英语老师每天要收作业,得写,数学下午的课,可以晚些交,生物老师不爱改作业,可以不写,化学……苍天有眼,田梦当晚在被窝里赶作业赶到十二点半,本想做完再睡,可是已经困得眼都睁不开,她放弃了抵抗,关灯,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交作业的时候只有那么痛苦,各科课代表催田梦作业的时候,田梦只希望自己有三头六臂……

数学课代表问:“田梦就差你了,你……交吗?”

田梦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你先抱过去吧,我一会儿自己交过去。”

历史课代表问:“田梦,等你不?我可以第一节下课再抱过去。”

田梦感激得快要哭了:“等我,第一节语文课写完就交给你。”

语文课上到一半她就写完了历史作业,立刻偷传给了历史课代表,马不停蹄地赶其他科作业,毫无疑问的是,有的可以蒙混过关,有的可不行。

物理老师上课问:“田梦,你后面半页这三道大题怎么没做?”

田梦站起来,说:“我不会。”

“这几个题这么简单,我上课讲了的,你不会?……上课要认真听啊,坐吧。”

地理老师问:“田梦这个题全部只有你做错了,黄土高原水土流失的原因是什么?”

田梦一下子蹿起来:“自然原因和人为原因两方面,自然原因是土质、植被、地表坡度、季节降水等原因,人为原因是……”

“现在倒是能答上来了,写作业的时候干啥去了?”

“我……大意了。”

“仔细一些,坐吧。”

政治作业因为大题太多,只写了选择题就交上去了。

政治老师问:“田梦,咋就做选择题,后面这么多题没看见啊?”

田梦站着回答:“看见了,写到一半写其他作业了,忘记了。”

“那你还是站着长长记性。”

田梦已经在心里怒吼,“周扒皮!啊!!!”

下午下课,忙碌了一整天的田梦头歪在桌子上,两手无力地垂下,终于,这一天的课结束了,她想好好休息一下,太累了。

骆时安慢慢地收拾书包,教室里没有其他人了,他问:“昨天周扒皮谈到什么时候?”

田梦有气无力地说:“一晚上,我所有科的作业都没来得及写。”

他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欲言又止,说:“快去吃饭吧,晚了就没饭吃了,我先回家了。”

田梦说:“好,拜拜!”她抬起手来,挥了挥手,慢慢起来,收拾好东西,走向食堂。

傍晚的风带着云朵四处游荡,风拂过田梦的脸庞,捋着田梦的发梢,穿过田梦的指尖,摇摆着田梦的衣襟,送来了清新淡雅的草木香,傍晚的阳光分明有股暖意,可这阵风,还是带来了凉感。

阴森的夜袭来,窗外重重阴影像舞动的鬼魅,月光惨白,星斗寂寥。

第一节晚自习铃声刚响,谢思南就从周老师办公室走出来,说,“田梦,周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田梦长舒一口气,起身,来到周老师办公室,她心想:还来,这回可得坐着谈。

周老师一来就直奔主题:“最近的数学你问问题的频率都少了,有问题还是要多问,和骆时安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田梦心想,天杀的,你是不是忘了叫我坐下?

她满脸迷惘:“什么怎么打算?”

“你是很聪明的学生……”

田梦心想:不想聪明。

“老师的话你应该能理解,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像男孩子他出身社会的门路要多得多,女孩子在社会上相对来说很弱势……对不怼?~……像你家里你父母支不支持你早恋啊?父母肯定希望你现在专心学业嘛,对不怼?……想想父母工作多不容易,中国父母就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啊,对不怼?~……要是把你父母叫来,知道你这么小在学校里耍朋友,他们怎么想,你应该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对不怼?~……”

田梦心想:对对对,对你个头啊对。但现在她已经心乱如麻,脑子里像无数个小人在打架,现在的她还没有勇气和周老师理论,周老师那些问题,太过复杂,她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些遥不可及的问题是她没有想过的,但现在,一下子听得太多,她已经头昏脑胀。不过,周老师的意图她心里明白,和章老师的意图一样。

田梦回到教室,已经昏昏沉沉,头晕目眩,和前一晚一样,一夜混战,身心疲倦。

接连三天,田梦知道,这事不结束,周老师不会结束的。

她约了骆时安,大课间去第二操场边上。

第二操场边上有许多的健身器材,田梦爬上了云梯,在云梯上坐着,她想,这么高的位置,他应该看得到。

乒乓球桌上有许多同学在打乒乓球,各种器材上都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运动着,一派朝气祥和。地上的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仿佛一块翠色的地毯。

天空像一块巨大无边的淡蓝宝石,金乌绽放着橙黄的光芒,朝霞片片似层层叠叠的鱼鳞,金辉点染,五光十色,波光粼粼,又一会儿,天边来了个婀娜的舞女,衣袂翩跹。

骆时安爬上云梯,坐在田梦身边,“你咋爬这么高?”

“这里视线好。”

他们沉默了许久,终是骆时安先开了口,“周扒皮训你了?”

“没有。”

“他逼你了?”

田梦心里有股委屈直涌上来,眼里噙满泪水,但她克制住自己,不让眼泪落下。

“有点。”好久,田梦才冒出两个字。

“最近很辛苦吧?”骆时安看着远方,看不清表情,田梦没有说话。

历时甚久,田梦说,“没有,只是好像,无能为力。”

“你不用说……我懂……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风,渐起,吹乱草木的身姿,吹散天边的云彩,吹走了一段青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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