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这个季节来北大荒看林海,那份美会让人如痴如醉。秋风吹红了枫叶,红得那么妖艳。松波阵阵,枝条翠绿在风中摇抑。柞树,桦树也在此时绽放它最多彩的一面。让人置身于这如同油画的世界。
将军屯就位于这浩翰的林海之间,整个村屯以南北走向,错落有序。如同一叶青舟置于山海林涛之间。
屯南头,十七岁的林建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脸的迷茫,这是梦吗?不是,早上老妈的两个大嘴巴已经告诉他很痛了。
可他明明已经是六十来岁的人,因为教育孙子的事与自己家“虎娘们”发生口角,气血上涌晕过去的。自己怎么回到十七岁的这一年了,百思不得其解。
早晨林家院中。
“虎娘们,你就知道虎!看我咋收拾你,你等着。”林建业睡梦中大吼出声,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一声大吼惊动了正在做饭的林母王素娥,气得她冲出厨房向着三儿子住的西屋而去。
林建业正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打了哈欠嘀咕道:“原来是做梦啊。”
一声“哐啷”门被人从外用力地推开。王素娥冲进房中就给了三儿子林建业头上来了两巴掌。
“一大清早的你吼啥?吵醒你侄子我拍死你。”王素娥恼火的喊道。
对于自家这个不着调老儿子,王素娥就恨不得狠狠地抽一顿。平日里刁儿郎噹,干起活来要死不活,干起那些歪门邪道就劲头大得很。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打猎,放山,钓鱼,摸虾全都是不着调的人才干的。
俗话说“打猎不富家,放山撞大运,钓鱼摸虾媳妇都回娘家。”。这是深入大多数人所认可的看法。而林建业就全都狂热不已,从小就喜欢,打也没用,骂也没用。
七六年这个时候谁都是在生产队赚工分养家,就唯独林建业以及他那几个小伙伴天天想着偷懒溜号。
脑袋上的疼痛让林建业回过神来,这眼前叉着腰的妇人不正是他记忆中的母亲王素娥嘛。
林建业呆呆地看着他妈王素娥,嘀咕道:“我妈还这么年轻的。”
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啪!啪!”。
“哎哟!没做梦吧?”林建业还是不敢相信,
“难道我还没睡醒,我再睡会。”说着就要往床上躺。
一看自己儿子怪异的举动,王素娥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揪着儿子耳朵就往上提。
“哎!呀!呀!痛!痛!”林建业用手护着耳呼痛,坐立起来马上求饶“妈,轻点,痛呀!”
王素娥“哼”道:“你还知道痛呀。”撒开自己老儿子的耳朵没好气地就瞪了林建业一眼,接着道:“都几点了?还睡,呆会吃完早饭就得出工了,今天你别想乱跑,快点起来。”
转身出了房门,做饭去了。林建业看了看四周,这不正是几十年前自己和家人住的老屋吗?陈旧的木刻楞,陈旧的房间陈设。每一样都承载着他儿时的记忆。
这一刻回忆如流水一般激荡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也被开启。他不敢相信自己因为与妻子的一次争吵让自己回到十七岁这一年。
林建业又被老妈王素娥喊了几句才从记忆的深处回过神来。一切的不可思议只能抛在脑后,还是麻溜的起床洗漱去了,他可不想再挨老妈的巴掌了。
早饭是苞米面加红薯的杂粮粥,一碟子野菜,一碟秋黄瓜。在这个年代已经算不错了,有些人家吃得那种三合面,麦子,玉米加入玉米芯子磨的面,那个吃着拉嗓子。林建业边吃一边看着围坐在坑桌边的家人。
父亲林海峰小学老师,脾气暴躁,易怒。小时林建业没少挨他爸的打,记忆最清楚的就是十一岁那年,用成人大拇指粗的木棍打得林建业全身全是血?。疼得林建业受不了就跑,他爸就追。
这一追一逃,林建业跑进了深山,也是这一次,让他认识了他师傅鄂伦春人冯力力。也是他自己死气白咧的要拜人家为师,没办法冯力力大叔只能答应。
而他爸林海峰也被他这老儿子吓得不轻。见自己儿子跑进了深山,忙到处找,找到半夜也没能找到孩子,回到家里两口子又大吵一架。第二天亲戚朋友,生产队的社员,满大山的找。直到第二天下午,看到冯力力牵着马把林建业送回来。
也是从这次以后,林海峰再也不敢对孩子大打出手。顶多教训几句,吓唬几句。
母亲王素娥,娘家李子屯。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大哥,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妹妹都是王素娥带大的,所以性格比较强势,没上过学,但却也还算通情达理。与家人亲戚朋友相处得都很好。
大哥林建国,性格沉稳话不多。做事执着,有衡心。对自己最小的弟弟总是无限地包容,有点太过宠林建业,到现在成家了,孩子都两岁了,有啥好吃的都要分一半给自己弟弟。为此他老婆总笑骂他把弟弟当孩子养。
大嫂赵丽,为人有点小气,但是个过日子的女人,人不高,长得也一般。干活却也很利索,就是做饭差一点。
两岁的侄子林庭瑞,是大哥大嫂的第一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
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林雅琴,和在林场上班的二哥林建军没在。
建国,建军,建业这是这个时代重名最多的名字,也是这一代父母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与期待。
林建业有点感慨,这些早已经变老,或逝去,或长大的面孔又一次回归了记忆中的模样。
虽然说早饭很简陋,但林建业却吃得很香。
早饭吃完与家人一同前行大队部听从队部安排今天的工作,而这也正是林建业迷茫的时刻。
自己再回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来,总不能继续前世的路吧?明年就要重开高考,自己去考大学?行不通,学习是渣渣,高中才上了一年。做生意?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就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那就只能靠大山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条件了。
林建业叹了气“唉!”,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土黄的旧军装,早已经是补丁加补丁。小洞洞就像上过战场被子弹打过一样,这还是前年舅舅给他的。这也是他最好的衣服了,这年代就是如此的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就是对这个时代最好的写照。
抬头看到前方下放知青中一道靓丽的身影让他很纠结。
何芳敏站立在那里总是那么吸引人眼球,瓜子脸高鼻梁再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谁见了都会看呆,一米七的身高,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甩在脑后,身材更是前突后翘。走到哪都有一帮人围着。
村里的俊后生们纷纷往前凑,不过何芳敏却也没搭理他们。
何芳敏就是林建业前世的妻子,也正是林建业口中的“虎娘们”。
林建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他还是想远离她,因为他不想再被何芳敏管一辈子。虽然说上辈子和自己吃了很多苦,可那种强烈的控制欲也让林建业经常埋怨自己被美色迷了眼。
林建业的个性强势,不喜欢受人管。而何芳敏也强势,她就偏要管。这两人放一块哪有不出事的。
何芳敏还大了林建业两岁,所以林建业想着重活一世,应该另找良配。想到这林建业贱贱地笑了,“想管我没门!”,只是这又成了林建业一厢情愿,老天没同意。
正想着时,何芳敏似已感觉到林建业的目光,也看向了这一边。当四目相对时,林建业打了冷战。
“川子,你笑得贼嘻嘻,有啥好事?”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林建业的意想。
赵正阳那胖胖的身影正站在林建业斜对面,在这个时代他就算胖了。其实在后世顶多算壮。赵正阳是林建业的发小,两人好到穿同一条裤。赵正阳为啥叫林建业川子呢。
这得从林建业的爷爷说起,林建业的爷爷叫林方华。老家是巴蜀的,因解放战争受伤,留了下来。因家中世代行医,在这里也很受屯里人尊重,所以也就在这安了家。但这老爷子一口的川话,林建业小的时候天天是他爷爷带着,所以林建业的川话也说得溜,时不时往外蹦。小伙伴就叫他川娃子,叫着叫着就成了川子。
要是有人问林建业是谁,可能还有不少人不知道,但要问认识川子不。整个屯都说认识。
“胖子,你哪看到我笑了?”林建业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这最铁的发小,两人上辈子从没断过联系。哪怕后来林建业跟着妻子进了城,也一直有往来。
赵正阳伸手拍着林建业的肩膀说:“是不是何知青答应嫁给你了?”
“瞎说啥呢,明天你和我进山不?”林建业立马转移话题。
“下套去?”赵正阳立马就来精神。这段时间天天放工后两人就进山溜套,野鸡,野兔可没少整,前两天还整了两只傻狍子。
“不是,我想去找找我师傅。”林建业也不瞒着赵正阳。
“找你师傅,干嘛?”赵正阳疑惑地问道。
“胖子,再过一个多月就下雪了,你想去林场干活吗?”林建业反问道。
“不想去,累死人还没几个钱,全上缴了。”赵正阳摇头说道:“那和找你师傅啥关系?”
“下雪了不去林场,咱们不得找点副业干干?找我师傅问问能不能帮忙整来枪。”林建业继续说道:“要不你找你爸给咱们想法在民兵班借两把也行。”
“我看还是去找你师傅吧,我爸那够呛,枪没借着还得挨顿打。”胖子苦着脸说道。
正聊着的两人,没注意到当何芳敏看着林建业露出笑容时。一道怨毒的目光也看上了林建业,此人尖嘴猴腮,个子只有1米68。瘦小的脸上一个鹰钩鼻,大家都叫他刘老愣。
林建业也感觉到了这道不善的目光,瞥了一眼刘老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前世这货没少给自己添堵,这一世玩不死你。但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以免让其提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