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涨到了上海以后没有歇脚,径直去了上海电影厂。
并不是说陈涨年轻身子骨硬朗,其实陈涨比谁都想摆烂。
无奈兜里已经没几个钱了,从家里溜出来也没问爸妈要点馒头,要是再不赶去电影厂,身上这几张毛票可不够在上海养活自己。
一路奔波,陈涨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蓬头垢面了,身上还背着一个蛇皮袋子。
陈涨从江西回到京城以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挑粪了,沈丽萍本想给陈涨买两件不错的棉袄过冬,但陈涨担心挑粪的时候把好衣服给糟蹋了,没舍得要,一直穿着在江西当知青时缝的旧袄。
眼下的陈涨俨然是一名拾荒拾到上海电影厂的流浪汉,很不体面。
就在他犹豫是否该先找个地方整理一下自己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陈涨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李思琪。
她依然一副优雅自信的模样,穿着一件时髦的毛呢大衣,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仿佛时刻准备迎接旁人艳羡的目光。而她确实是那样的存在——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高傲。
陈涨的心猛然收紧。
他本来想避开,可是还没来得及挪步,李思琪已经看到了他。她的目光瞬间凝固,原本优雅的神情里立刻浮现出几分厌恶和轻蔑。
“陈涨?!”李思琪站定,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厌烦,“你怎么在这里?!”
陈涨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握着介绍信的手指微微用力,手心有些发凉。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再次遇到李思琪。
李思琪明显误会了他的来意,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与厌恶:“我说过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算胡搅蛮缠追到上影厂也没用,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修边幅,背着一个蛇皮袋就满大街跑。”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打量着陈涨破烂不堪的模样,眼神满是鄙夷:“我就知道,像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离开了我连生活都过不下去。真是可怜,穿得这么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似的。你是不是来这里胡搅蛮缠,想要我回心转意?”
陈涨依旧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李思琪对他的成见如此深,而且竟然还以为他是来纠缠的。
他心中一阵冷笑,曾经的那段感情,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的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哀求爱情的落魄青年了。
李思琪见他沉默,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语气更加尖刻:“陈涨,你真以为跑到这里能改变什么?你这样穷酸潦倒的样子,别说进电影厂当编剧了,就算给人家扫地,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她的话像冰冷的刀子一样一刀刀刺向陈涨。李思琪眼中的高傲与轻蔑,仿佛已经把他钉死在了过去那个一无所有的困境里。
陈涨终于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向李思琪:“思琪,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李思琪顿时语塞,似乎没料到陈涨会反驳,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反正你就是不甘心我甩了你,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正当她准备继续羞辱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涨同志,你可算来了!”一个稳重的声音打断了李思琪的言语。
李敬宇,王涛的助理,正朝他们走过来。
尽管陈涨现在蓬头垢面活像个乞丐,但是李敬宇肯定不会认错陈涨,他第一眼见到陈涨就能感觉出陈涨的不同。
陈涨同一般的知青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光亮,自信而又阳光,那是一大批回乡待业的知青里见不到的东西,但只见一眼便难以忘记。
李思琪见到李敬宇,神情微微一变。她当然认识李敬宇,作为王主编的助理,在厂里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她立刻换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主动打招呼:“李助理,您好。”
李敬宇点了点头,转身对李思琪打量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位是陈涨,您认识吧?他可是王主编特意交代我照顾的编剧,上海电影厂未来的新人编剧人才。”
李思琪的脸色瞬间变了,从轻蔑到震惊,短短几秒钟里,所有情绪都写在了她的脸上。
“你说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敬宇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淡然:“陈涨寄来的剧本获得了王主编的高度认可。今天他是来报到的,思琪你误会了吧?”
李敬宇没有过多理会李思琪,三步并两步上前接过陈涨的蛇皮袋子。
“陈涨同志,欢迎你来到上海电影厂,我们帮你安排了住处,我现在带你过去,安顿好了我就带你去主编那儿,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了!”
李思琪的脸彻底白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中那个一无所有的陈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被王涛主编钦点的编剧!她站在原地,脸上再也挂不住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说完,他转身跟着李敬宇往厂里走去,留下李思琪一个人站在寒风中,脸色铁青。
……
李敬宇一路上都在跟陈涨分享电影厂的生活事项,顺路也聊了些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