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站在街前,凝望着坠落在青砖上的滴滴雨珠,宛若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任由淅淅沥沥的雨线落在身上。
自两个月前的剿匪后,陈渊“神童”的称号仿佛成为了历史,先前那个无所不能的“沛县神童”,似乎随着种种不堪的过往,化作了泡影......
那次剿匪失败了。
陈渊终究是托大了。
本身就是读书出身,却硬要效仿武将的做派,亲自率兵前去剿匪,不仅将三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反倒让那帮马贼突围出去,逃往了他方!
那名高价聘请来的禁军教头,也因此负气出走,参加剿匪的捕头、衙役也伤亡惨重,口碑形象跌至谷底。
就连当初的“曹家村惨案”也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甚至同样的惨案,还降临在另外两座村子上。
万岁爷也不再找神童喝茶赏花了,邻县县令也不再阿谀谄媚。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荣华富贵、地位权柄尽皆消散,让陈渊一度陷入恍惚之中。
陈渊脸上露出凄惨的浅笑,雨线愈发密集,连绵小雨逐渐化作倾盆暴雨。
他缓缓展开双臂,纵使再寒凉、萧瑟的雨珠,也抵不过心中的愤慨...
陈渊蓦然间想起幼时无意间读到的诗句,昔日他并不知晓它的含义,但此刻他终于理解了。
但见他嘴唇蠕动,轻声呢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想我陈渊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十二岁考取秀才,同年又高中举人,承蒙皇帝赏识,亲封沛县县令,到头来竟落了个革职查办的下场...哈哈哈哈......”
陈渊笑了。
笑的极凄惨!
笑声回荡在寂静的街衢上,传遍了各个角落,但回应他的只有淅沥雨声。
......
雨终于停了。
陈渊坐在莲花池旁,浑身衣物尽湿,手中握着一壶酒,身旁是密集的空瓶,眸子深处那一抹精芒荡然无存。
他整夜未睡,喝的酩酊大醉,半躺在池畔,以往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孔上,赫然挂着一丝自嘲般的冷笑。
今日卯时,他没有去升堂断案。过往三年间,陈渊从未缺席过一次,可这一次,他缺席了,更多的是失望了......
三年前,沛县发展落后,经济萧条,人口稀少,土地匮乏,马贼猖獗,百姓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以草根树皮为食,虽不至于遍地饿殍、易子而食,但也是实打实的不毛之地。
三年后,沛县发展迅速,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土地肥沃,能剿的匪尽数被剿灭,百姓安居乐业,一跃成为淮安郡第一县,甚至经常被万岁爷光顾。
促成这一切的沛县县令,只因无力处理三起“灭村惨案”,以及剿匪失败,便被百姓唾骂,甚至革职查办!
“呵呵!老子算是看清了,老子真是眼瞎啊......”一条金鱼跃出池面,拍起几滴水珠,将陈渊惊醒了一瞬。
然而刚睁眼,自己即将被革职的事情瞬间涌上脑海,他不禁自嘲而笑,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着往嘴里灌了一口。